小小的男孩還不會游泳,水從他耳朵、鼻子、口裡不停往裡灌。
他艱難地掙扎著、撲騰著,大聲地喊救命。
可岸邊一群人在笑:「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們看他那個樣子,好像只落湯雞喔!」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他們把他當做解悶的樂子。
即便他費勁千辛萬苦爬到岸邊,可有人用拿著竹竿來打他的小手,摁他的腦袋。
他被不停摁入水中,在他快喘不過氣時,又被放上來。
循環往復。
所有人就看他冷得掙扎、發抖,像條落水的狗。
他病了。
病得很嚴重。
回去後一直咳嗽,咳得肺都要吐出來了,不時咳出鮮血。
躺在床上,連起床的一絲力氣也沒有。
母親心疼他,不想他死,終究是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為他找來一些止咳的藥物。
可在她們出去找柴炭時,也會有人走進這破爛的扶風院。
帝驍戰又搶走了他的草藥,拿在手中,囂張地道:
「想要嗎?」
「你跪在這院子裡學狗爬,爬得我們高興了,我就還給你!」
虛弱的小男孩,臉色已經慘白得沒有一丁點血色。
他艱難地撐著,跪在床上哀求:
「還給我……求求你們還給我……」
沒有藥,他會死的……他不想死……他想活著,陪著娘親一直活著……
長大了,他就可以保護自己……保護娘親了……
可沒有人心疼他可憐他,看他越可憐,他們越是囂張。
「想要你就跪地爬給我們看啊!」
「快點!」
「不然我可把這些藥拿走了!」
他們真的轉身就要走。
「不要……」
小小的男孩,急切地床上滾了下來。
他摔在地上,手肘磕破了,他也顧不得。
在他們所有人的威逼下,他不得不在地上爬著。
帝驍戰等人哈哈大笑,還說:「這邊……這邊……爬來這兒!」
他們東一個,西一個,將那草藥丟來丟去。
小小的孩子,衣衫簡陋,虛弱的被他們當狗逗著。
他眼中只有急切,藥材去了哪兒,他便去哪兒,他想將藥材拿下來。
到最後,他終於累得暈倒在地。
帝驍戰才將那藥材丟在他身上:「真沒意思,走了走了。」
但這不是結束,永遠不是。
父皇大壽,有人帶來馬戲團。
這一年,他六歲了。
在扶風院偷偷習字的他,又被帶到了一個宮殿。
就見那宮殿之中,有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大鐵籠子。
有的關著巨大的蟒蛇,有的關著兇猛的獅子、老虎,還有一些猙獰的猩猩。
才六歲的他,害怕地後退。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哈哈哈,要做什麼,你很快就知道了!」
帝驍戰一聲令下。
有兩個太監上前來,抓著他就將他鎖進了蟒蛇籠子裡。
那蟒蛇巨大,足有湯碗口粗,身體彎彎繞繞的,不斷朝著他爬行而來。
「啊!放我出去!求求你們放我出去!」
他到底才六歲,由於常年缺營養,身高才不到一米,還因營養不良而瘦瘦的,看起來最多不過三四歲。
他害怕,他是會害怕的,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
他聲嘶力竭地求饒,手拍打著鐵柵欄砰砰砰作響。
可他越害怕,眾人越是笑:
「哈哈哈,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一天啊!」
「你骨氣不是那麼硬的嗎!」
「小賤奴,現在求饒,晚了!我們就想看你這個樣子!」
這可比馬戲團的雜耍精彩多了。
小男孩就哭著、喊著,鬧著。
可沒有人來救他。
他小小的身體不停跑,不停後退在鐵籠子裡的角落。
那巨大的黑色蟒蛇,就游過來,爬上他的腳,又纏繞住他細弱的腿。
「啊!」
那股冷冰冰的觸感的,徹徹底底刻入他的心臟,近乎成為他一生的噩夢。
即便是成年後,無數次入睡,他也會夢到這一幕,在噩夢之中驚醒。
蛇還纏繞上他的腰、脖頸。
巨大的舌頭在他正前方,朝著他不斷吐出信子。
雖不是毒蛇,可這種極致的折磨,令他徹底暈厥。
眾人就看著蟒蛇在他身上遊走來去。
提來水,「嘩」的一聲潑醒他。
睜開眼,又是那陰森森的蛇眸、蛇頭。
嚇暈,被潑醒,嚇暈……
無數次,被這麼反覆折磨著。
後來,他不害怕了,終於不知道害怕了。
他小小的身體蜷縮在角落,就看著蟒蛇在他周圍爬來爬去。
蟒蛇的身體好冷好冷。
可是更冷的,是人心。
帝驍戰等人見沒了趣,又換個鐵籠子,將他丟進了雄獅的鐵籠中。
比起蟒蛇,更可怕的、是雄獅。
獅子每日餵進去的,都是活雞。
小男孩之前親眼見過,雄獅當場咬斷活雞的咽喉,將那雞撕咬得鮮血淋漓。
「不……不要……」
在鐵籠子關上那一刻,他又求饒了。
他不想死。
那是人類本能對於野獸的恐懼。
「不要……你們放過我……放我出去……哥哥……求求你們……」
可他一害怕,他們又來了興趣。
反正玩死一個小賤奴,也沒有人會怪罪他們。
他們甚至搬了板凳、布置上精美的點心,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看著。
「咔嚓」一聲,鐵籠大門被關上了。
有人起鬨地大喊:「咬他!咬他!」
那本來惺忪閉目的雄獅,睜開了那雙野獸的眸子,不停朝著小男孩踱步。
小男孩的身高太矮,甚至還沒有雄獅高。
在雄獅面前,他太弱小了。
那雄獅便踱步,不斷朝著他靠近。
「別……你別過來!」
他後退著,本能地撿起了地面一根雄獅的木棒。
可他這樣的舉動,顯然惹怒了雄獅。
「吼!」
雄獅朝著他撲過來。
他小小的身軀拿著木棒,不停地跑著、尖叫著。
求生的本能令他反應的速度竟然極快。
那是一個六歲孩子,與野獸的角逐,鬥獸。
他越害怕,越危急,所有人越是鼓掌、大呼精彩。
他在那鐵籠子裡、狼狽如狗地竄來竄去,大汗淋漓。
「嚓!」
「嚓!」
「嚓!」
雄獅犀利的爪子,還不斷抓破他的皮膚。
沒過一會兒,他全身全是傷痕,血肉翻卷,全身近乎下起了血雨。
鮮血刺激著雄獅的野性,雄獅的攻擊越來越猛烈。
而他……快沒力氣了……血快流盡了……
再這麼下去,他會死的……
哥哥……求哥哥們嗎……
可他看到外面那些哥哥們,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精彩刺激的大笑。
有的在磕瓜子,有的在吃點心。
在鐵籠子裡的他,就像是一個雜技團的小丑。
小丑,賤奴幾個字,似乎深深刻入他的骨髓。
沒有人會救這樣的他。
永遠沒有。
帝長淵,永遠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