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帝長淵番外1

  巍峨雄偉的皇宮,庭院深深。

  在這恢宏的建築里,一偏僻的小院顯得格外荒涼。

  木門破破爛爛,似乎隨時會倒下。

  只有一個小壩子,長了棵歪脖子樹。

  在這白雪皚皚的冬季,沒有一片葉子。

  那低矮的房屋更是只有三兩間,覆蓋了厚厚的積雪,仿若隨時會被壓垮塌。

  夜裡,五歲的小男孩睡在母親床邊的小木板床上。

  床又硬又冷,蓋在身上的薄被更是已經發硬,絲毫沒有暖和度。

  破爛而縫縫補補的窗戶不時吹進來寒風,顯得屋內更加淒寒。

  小小的男孩側睡著,蜷縮著,疑惑看向床上的女子問:

  「母妃……好冷……為何都是父皇的妃嬪,子嗣,我們要住這兒?

  我看到其他哥哥住的房子好大好大,那入戶庭比我們整個扶風院還要大……那身上的衣衫也好厚好厚……好暖和……」

  他那清澈的眸中儘是懵懂。

  「淵兒,你又偷偷去其他宮殿了嗎?!」

  躺床上的寧惜倏地坐起身來到小男孩的床前,那臉上滿是緊張:

  「母親是不是告訴過你,決不能亂走,決不能離開扶風院周圍。

  那些奢華之地,不是你我應當去之地!」

  男孩清秀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母親,為何?」

  他眼中儘是不解,困惑:「為何哥哥們可以去,為何我不可以?」

  「淵兒……」

  寧惜眼中又流露出濃烈的哀傷,悲婉。

  她憐愛地撫摸小男孩的頭,一次又一次地說著:

  「淵兒,我們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們生來便是高貴之人,他們生來流淌著世家貴族的血液。

  而母妃……母妃只是一個低賤的奴隸婢女,你也……

  我們這一輩子,從出生就已註定低人一等,註定這一輩子只能仰人鼻息。」

  「淵兒啊,人要接受自己的命運,不可心存任何妄想。

  你見了他們要恭敬,絕不可反抗。

  你要永遠永遠記住,你、只是這個宮中最被不恥的奴隸之子。

  奴隸,永生永世便只能是奴隸。」

  一句又一句的話灌入小男孩耳膜。

  孩子的年齡正是小時叛逆之時,父母越是說什麼,他們越容易生出逆反之心。

  此時的男孩,心中就已有種子在心臟深處生根發芽。

  人只能接受自己的命運麼?

  這一世,他都註定只能過這樣淒冷的生活麼?

  「淵兒……是娘無用……」

  母親還把他抱入懷中,眼淚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稚嫩的面龐上。

  「是娘給不了你好的生活,是娘帶著你來到這世間,跟著受苦……」

  「答應母親,以後再也不要去那些宮殿了可好?不要再去了……」

  無數的話,一遍又一遍在男孩耳邊迴蕩。

  即便是睡在那冰冷的床上,睡著的他,還在陷入夢魘之中。

  似乎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醒來後,大雪還在下。

  無止境的大雪似乎是要將破爛的屋子壓垮。

  門口。

  一個趾高氣揚的公公前來送食物。

  寧惜看著菜籃子的菜,眉心緊蹙著:

  「李公公……一點肉都沒有嗎……」

  全是白菜蘿蔔,甚至還是成色十分不好的,一看就巴巴點點的。

  寧惜柔婉地去勸說:「我吃這些倒是無所謂,可是淵兒他正在長個子……」

  「哼!」李公公冷哼一聲,看他們的目光中儘是鄙夷:

  「皇上都已經徹底遺忘了你們,你們若想吃肉,自己也要有點本事啊!

  真當宮裡的開支沒個數麼?要一直養著你們這些閒人?」

  他很冷漠,直接將寧惜一掀,大步就要離開。

  寧惜柔弱的身軀頓時摔倒在地,手磕在冰冷的雪上,剎那之間就被磨得緋紅。

  「母親……」

  小男孩立即跑過去,滿臉憂切地去扶自己的母親。

  他心痛又憤怒地抬起頭,衝著那公公罵:

  「你不給就不給,為何要傷害我娘!宮中之人,你到底懂不懂規矩!」

  「喲,低賤的種子,竟敢對我大呼小叫?」李公公怒了。

  向來給冷宮眾人送東西,誰見了他不是阿諛奉承地討好。

  他手一揮:「給我打!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不要……」

  寧惜似乎是想保護住他。

  可四個太監力氣太大,立即將小男孩拉走,摁在那雪地里,就拳打腳踢著。

  「讓你對李公公大呼小叫!讓你不知規矩!」

  「奴隸生的種,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幾人邊罵邊用力地踹小男孩。

  小男孩被按在那冰冷的雪裡,想要反抗,可小小的他怎麼也拗不過四個大人。

  有人用腳踹他的肚子,有人踩他的手。

  有人抓起他的頭髮就往雪裡摁。

  全身好冷、好疼啊……

  「娘……父皇……」

  他想有他們保護。

  他看到過帝驍戰的母親,在帝驍戰被人欺負時,會訓斥得那些人瑟瑟發抖。

  看到有個風清月白的哥哥,在受人指點時,那個高大的父皇也會維護他,如同一座巍峨的山。

  可此刻……

  他被摁在那裡,被人欺負著,沒有父親,永遠不會有一座山出現在他面前。

  他的母親甚至跪在了那個李公公跟前,一遍接著一遍地求饒:

  「求求你放了他……饒過他……求求你……我們錯了……我們錯了……再也不敢了……

  淵兒……你哭啊……你道歉啊……你服個軟你……」

  可小男孩即便被摁在雪地之中,被打得嘴中都流淌出鮮血,可他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最後還是太監們不想鬧出人命,才總算放過他。

  「哼,看你骨頭還能硬多久!」

  一群人離開時,甚至把蘿蔔白菜也拿走了。

  「淵兒……淵兒……」

  寧惜撲過去,將雪地里的小男孩拉起來。

  他頭髮和衣衫已經凌亂,身上青一片紫一片,口中更是淌著血。

  「淵兒……娘的淵兒啊……」寧惜抱著他哭得聲嘶力竭:

  「娘教過你的,不可反抗……為何你不聽……

  奴隸就該有奴隸的樣子……這是我們的命……命啊……」

  小男孩很疼很疼,可那些疼,卻不及耳膜傳至心臟的疼。

  耳膜里傳來的話,刺激得他心臟十分不適。

  奴隸就該有奴隸的樣子?

  奴隸,就應當一輩子受人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