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他退讓了?

  帝懿轉身,就見屋內,一襲黑色絲綢睡袍的殷戮走了出來。

  那蒼白的面容已恢復些血色,立體好看的面容一如既往深邃帶著些莫測。

  帝懿長眸微微一皺,隨即又舒展開。

  「你醒了。」

  這其實在意料之中。

  昏睡這麼久,他恢復得該差不多了。

  帝懿聲線沉和:「可有何處不舒服?讓承祁來為你看看。」

  殷戮沒答,眸底反倒掠過一抹不悅。

  他邁步朝著大雪裡走。

  方才遠處那一整片銀裝素裹的廣場,本來熱鬧非凡。

  此刻傅家公子們全都去幫著雲驚凰收拾行李,空無一人。

  只有那一尊瑩白的雪雕佇立在廣場中央。

  傅聖禮堆得是雲驚凰站立,手持著一把花束,面容精緻美好,帶著幾分治癒的淺笑。

  殷戮佇立在那雪雕前,狹長的鳳目深深看著。

  昏睡那段時間,他除了聽到帝懿的聲音,還不時聽到雲驚凰的動靜。

  她要麼在院子裡與人商議如何改革西洲,要麼談論開家什麼奇特的火鍋城。

  總是那般奇思妙想,仿若永遠擁有用不完的活力、陽光。

  那股熱情溫暖,讓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只可惜現在……

  帝懿的身型走到他身後佇立,長眸微微皺起褶皺。

  即便一個眼神,他也可看出殷戮對雲驚凰的執念。

  殷戮不僅是需要一個溫暖的家,更因為一個常年來身處黑暗之人,忽然接觸到一束光。

  那束光,便永遠鐫刻在他心中,再難改變。

  在帝懿皺眉間,殷戮忽然轉過身來。

  他問:「有酒嗎?」

  帝懿長眉更是一皺,「你大病初癒,不適宜飲酒。」

  殷戮很執意,「來一碗。」

  暗中的蒼伐很快去端來了。

  這作死的,繼續作死也行!

  只是……

  殷戮端著那碗酒,卻並未喝。

  而是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他大拇指帶動著一道內力,往自己食指尖一划。

  頓時、指間劃出一道傷口。

  殷戮一手端酒,一手將那鮮血滴入酒中。

  爾後,抬眸看向帝懿,不染而朱的紅唇翕啟:

  「帝懿,從今日起,你便為我兄長,鳳儀為我長嫂。

  你盡可與她回東秦,籌備婚事。」

  即便是帝懿,昂藏的身軀也微微僵了僵。

  他尊貴的神色間流露出兩分詫異。

  暗中的蒼伐更是睜大了眼睛。

  他聽到了什麼?

  殷戮這個魔頭竟然要認帝為兄長?還要認帝妃做長嫂?

  那這不是……

  殷戮見帝懿沒說話,挑了挑眉:

  「怎麼?本帝不嫌棄你,你還嫌棄起我來?」

  他不是有耐心的人。

  又似乎是擔心自己反悔,拉過帝懿的大手,內力一划,便也將帝懿的手指尖劃破。

  殷戮親自將那血滴入酒中,兩滴血很快在碗裡瀰漫,絲絲縷縷格外鮮艷。

  冰天雪地里,四周全是茫茫大大雪,白雪皚皚。

  雲驚凰那尊雪雕還靜靜佇立著。

  殷戮面朝著那雪雕,深深看了一眼,爾後壓制著眼中翻湧的情緒,只道:

  「皇天后土在上,我殷戮自願與帝懿歃血為親。

  若行亂倫之舉,天理不容,萬世輪迴本命,永世不得見光!」

  深沉清厲的話語在雪地里盪開。

  話落,他仰頭將一碗血酒當場飲了一半,轉身將剩餘的遞到帝懿跟前。

  帝懿看他的眸色,已十分深重、複雜。

  萬世輪迴本命,永世不得見光。

  是永遠只能投胎轉世成殷戮這樣的人,生來被父母取名殺戮之意,從小當做劊子手培養;被逼著與手足至親自相殘殺,失去至親、至友,還不得所愛。

  這是何等瘋狂心狠之毒誓。

  這毒誓也不是發給任何人聽,而是殷戮他自己、想要以此壓制自己。

  他厭惡透了這一世的人生。

  二十三年來被父母培養成殺戮成性的魔,不知世間何為愛,何為情。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帶他從黑暗裡走出來的女孩,他卻無法得到。

  他想要掙脫這一世的命運,心底里甚至有個瘋狂的聲音,在讓他想不顧一切,去做想做之事。

  若強行得到雲驚凰,若與她長相守,一同治理西洲,改善西洲,那便是掙脫,那才是他想要的往後餘生。

  可是帝懿……

  那兩個多月陪伴在偏殿的身影,夜裡一人獨撐著一片的身影,總是不停在他腦中浮現。

  殷戮不惜發如此毒誓,就是在極力壓制著心頭那頭咆哮著的野獸,惡魔。

  明明害怕,厭惡,卻反以此為壓制,徹底亂了他自己一切的後路。

  殷戮見帝懿沒接過,索性直接將碗抬起,往帝懿口中一倒。

  那血酒瀰漫進去,也算是喝了。

  殷戮隨手將碗一扔,破碎的碗宛若他的決心。

  他凝視著帝懿,紅唇掀起:「長兄,你曾說你父母永遠只想讓你撐起一片天。

  如今你亦有手足至親,這西洲的天由我來撐,你隨長嫂一同回去吧。」

  帝懿看著他那張深邃俊美的面容,心情有些複雜。

  當初決定用懷柔政策對待殷戮,便是想要如此結果。

  只是他倒沒想到,殷戮不惜發下那等血誓……

  帝懿斂眸,「西洲百廢待興,我再多留一月也無礙。」

  讓東秦的人先籌備婚禮,幫著殷戮穩固好西洲國勢後再走,也不遲。

  殷戮認他做兄長,退讓如此大一步,他作為兄長,也理當為他考慮。

  「滾吧,你把傅司霆、傅驍寒、傅盛臨、傅玄璃留在這兒就行。」

  殷戮特地點了幾個名字,有控大局者,有武力者,有商業者,有柔和親民者。

  他問:「讓她等了這麼久,你還打算讓她繼續等?」

  帝懿看得下去,他亦看不下去了。

  尤其是帝懿每夜自己一人獨自處理朝政時的身影,在昏迷那段時間,殷戮無數個念頭,希望帝懿身邊能有一人陪著他。

  他得不到的陪伴,自己經歷過那種孤苦,就看不得別人經歷。

  殷戮還挑眉看帝懿:「長兄,別忘了,你一日未與鳳儀成婚,她便一直算不得我長嫂。

  即便我做什麼,也算不得亂倫之舉喔~」

  他不染而朱的紅唇輕勾,挑起兩分淺淺的挑釁、警告。

  隨後,腳尖一點,便飛身而起。

  漆黑的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茫茫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