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周身衣衫已破爛襤褸，身上多處受傷，露出森森白骨。

  他先前身上的血幾乎流盡，只靠著那一股力量堅持。

  越是如此命令，蠱蟲們越是反抗。

  他們在空中形成無數黑暗的浪潮，不斷翻湧著，澎湃著。

  又圍繞著殷戮，將他圍在中心。

  似乎下一刻，就會頃刻間將他覆沒。

  眼看著殷戮那身軀搖搖晃晃、就要倒下之際、

  帝懿一襲黑袍，從天而降，落在殷戮身後。

  他大手一擊，擊在殷戮的後背之上。

  一股更為霸道的內力擊入殷戮體內。

  殷戮本來漸漸虛弱的陣法，頓時變得盛氣凌人。

  「呲呲呲……」

  半空中原本還漲潮著的黑影，全數退卻。

  那些蠱蟲在強大的壓迫力之下，開始瘋狂地互相啃噬，互相毀滅。

  巨大的黑色浪潮，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直至最後，地面只剩下一片黑色的殘渣，如同炭灰一般，再無動靜。

  而殷戮臉色已經蒼白到透明。

  手指尖、手掌心的血肉翻卷，露出裡面的白骨。

  傷口都泛著灰白，再沒有鮮血流出了。

  「咚」的一聲……

  他高大的身軀終於倒在地面。

  視野里，一片模模糊糊。

  混沌的光線中，他似乎看到一抹高大沉穩的身影朝著他靠近。

  耳邊，又響起那溫柔穩重的聲音。

  「阿戮，有大哥在，別怕，你快走！」

  然後，那抹身影又一點點朝著黑暗的地下河裡，深深沉了下去。

  不……

  他還試圖抓住點什麼，但手一抬起，徹底垂下。

  他沒有力氣了。

  這一次，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帝懿長眉皺了皺，蹲下，將他抱了起來。

  明明殷戮與他一般高，但身體裡的血液幾乎流盡，輕得可怕。

  全身的皮膚更是青灰色，宛若一具死硬的屍體。

  帝懿抱著他，大步往外走。

  而雲驚凰與九個哥哥趕來了。

  雲驚凰實在不放心，擔心帝懿沒法應對那些蠱蟲。

  發瘋的殷戮與蠱蟲，恐怕無人招架得住。

  她要來，九個哥哥自然跟著。

  十人趕來之時，就看到了那毀滅自噬的陣法，看到帝懿為殷戮續了內力。

  也看到帝懿……抱著殷戮走了出來。

  傅驍寒第一個大怒：「這等人就該讓他暴屍荒野，何必救他！」

  傅司霆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多話。

  而雲驚凰走過去，看了眼殷戮的情況。

  「他失血過多，務必儘快輸血！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帝懿長眉一皺，目光落在傅聖禮身上。

  「七公子，勞煩了。」

  爾後，他抱著殷戮，飛身急速往湖邊的方向掠去。

  傅聖禮明白他的意思，走過去摟起雲驚凰的腰，便以內力帶著她快速跟上。

  他是九個哥哥里最溫柔的人，一點不會弄疼她咯著她。

  甚至也沒有想著一定要殷戮死的想法，所以速度極快。

  帝懿選得很好。

  而傅承祁也迅速跟上。

  一行人趕到湖岸邊時，之前濮寧帶來的那艘大船還靜靜停著。

  殘陽如血，籠罩著整片雲杉林。

  歸於寂靜的森林，顯得愈加古老。

  帝懿飛躍其上，將殷戮放在船艙內的一休息榻上。

  雲驚凰進來後，第一時間以意念之力，從醫療包里拿出相應的急用醫藥箱。

  裡面已經配備了所需的一切物品。

  她準備過去救人，傅承祁卻趕了過來。

  「小妹，你休息，九哥來。」

  雲驚凰想起之前她以黃一笙的名義，教過傅承祁輸血。

  她便說：「那裡有個藥箱，好像是西洲配備之物。

  我來西洲這麼久，無意見過一次他們暗中輸血。」

  傅承祁走過去提過來，打開。

  好多物品，幾乎和一笙神醫之前的一模一樣！

  所以……

  那神秘莫測的一笙神醫，來自西洲？

  心中雖然困惑無比，但眼下並不是追究的時候。

  傅承祁快速拿出相應醫療物品，給殷戮輸血。

  但他實在太虛弱了。

  血液幾乎都流不進去。

  傅承祁看到有一瓶「地府還魂丹」，曾經這丹藥，一笙神醫用來救治過周小兒。

  傅承祁立即取來，將九顆藥丸兌成一小碗水。

  他看了幾個趕回來的傅家公子一眼：「誰來扶他？」

  雖然其餘人沒有傅驍寒那麼偏激，但殷戮險些害死了小妹，還不惜用無辜的童子軍。

  他們之前也暈厥，並不了解許多隱秘之事。

  在傅家人眼中，不捅殷戮這等惡人幾刀就不錯了。

  而傅聖禮還立在雲驚凰身邊，隨時準備照顧他。

  只片刻時間、

  帝懿走過去，在軟榻邊坐下。

  他親自將暈厥的殷戮扶了起來，讓其靠在他的身軀上。

  傅承祁端著那藥，往殷戮口中餵去。

  帝懿讓其傾斜的角度剛剛好。

  一番倒騰，九粒「地府還魂丹」總算餵進去。

  傅承祁重新為其輸血。

  鮮紅的血液，總算一點一點、緩緩輸入殷戮體內。

  雲驚凰在旁邊看著，稍微鬆了一口氣。

  雖然輸血成功，但他實在失血過多，得輸幾天幾夜，還得慢慢來。

  在血液徹底補齊之前，還會有致命的危險。

  能不能脫離危險，全靠造化了。

  雲驚凰轉而對上船的幾個哥哥說：

  「殷戮雖可恨，但不失為一奇才。

  即便阿懿一統天下，將來偌大的疆域，還需要無數能人治理。」

  帝台隱能治理好東秦疆域就已不錯了，她也不想讓帝台隱再成長到、能挑起整個天下的重擔。

  那時候，怕是與褚江陵等人喝一口茶的時間也沒有。

  雲驚凰對他們說：「阿懿是知人善任，用賢不避仇，你們不可怪他。」

  雲驚凰又將殷戮的情況說了下，說他們被困在那裡時，是殷戮趕來救了他們。

  雖然她有醫療防護艙，但也沒有對付蠱蟲的方法。

  若殷戮不在，最終他們會困死在那裡。

  即便帝懿趕回來，帝懿也不可能短短時間，就知道西洲的陣法。

  最後，指不定他們所有人，全都會犧牲在那片林子裡。

  雖一切全是殷戮所為，但殷戮自小的環境、父母的教育，是導致他如此偏執病態的原因。

  若能好起來，定不失為一大奇才。

  甚至，治國之能力興許與她和帝懿不相上下。

  將來她和帝懿想遊山玩水的話，沒個靠譜的人幫忙，很難。

  雲驚凰從方方面面分析了番，九個哥哥神色全變得柔和：

  「凰兒放心，我們知道該怎麼做了。」

  雲驚凰走到船艙外，看了眼幽暗的湖域。

  這湖域應該是連接著外面的暗。

  即便是夕陽西下，晚霞炫麗，可湖還看不到一絲暖意。

  水黑，則淵。

  雲驚凰目光也一點點變得幽深起來：

  「先帶殷戮回玄冰城養傷。

  他重傷之事，絕不可透露出半字。」

  否則，西洲的天，恐怕要徹底變了……

  殷戮出事，那百萬雄兵，誰也控制不了……

  唯有，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