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驚凰被帶進去,坐在一裝修冷穆的殿內。
下方兩邊,各設席位,坐著一眾武將。
最上方的位置,殷戮盤腿而坐。
他面前擺著一張長桌几,上面陳放著一盤又一盤鮮活的海鮮。
有還在張牙舞爪的魷魚。
有蠕動的海腸。
還有一條長長的鱷魚。
雲驚凰剛進來時,就看到殷戮雪白好看的手,執著筷子,夾起一條手掌大的章魚,幽幽放進一個桌鼎中。
那是特製的長方形爐鼎,上下兩層。
下層燃著炭火,上層就是一個空曠滾燙的空間。
魷魚一放進去,因為滾燙,就開始瘋狂地掙扎,有長長的觸鬚從鼎中伸出。
那畫面……
偏偏殷戮面容如常。
甚至是下方坐著的所有人,每個人桌前也是這些鮮活的海鮮。
每個人都在動手,將那些食材丟進那鼎中炙烤。
雲驚凰被安排在一個位置坐下。
婢女等不少人的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
連殷戮也自上而下看她一眼。
螻蟻柔弱之國的女子,定然是嚇得啼哭連連。
哪兒想……
雲驚凰坐著,反倒誇讚了句:
「真是十分新鮮的食材。
如此方式,能最大程度保持食材的新鮮。」
她沒有夾魷魚,反而是端起盤子,將滿滿一盤全倒進去。
一堆魷魚就在裡面張牙舞爪。
雲驚凰看得一臉淡然,甚至嘆息:
「只是這等美味,應配些醬油,芥末,醋等,加以調和成佐料,會更為美味。」
偏偏桌上除了食材,只有一小碟她並不喜歡的蘸料。
應該是西洲人喜好的風味。
可惜了。
眾人看得難免怔了怔。
本以為她到底是個女子,這種女子第一次見他們這般用餐,竟然絲毫不怕?
雲驚凰抬頭看了眼上方殷戮的餐桌。
那鱷魚也還是活的,只是被繩子捆著。
「醫書中記載,鱷魚肉可滋心潤肺、補血壯骨、補腎固精等。
有生以來,我還未食用過鱷魚肉,還得感謝殷帝,沾殷帝的光。」
爾後、起身,走到那桌前。
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朝著鱷魚的頭顱「嚓」的一划。
頓時、鱷魚的頭硬生生斷了。
雲驚凰提起來,還笑著對殷戮道:
「多謝殷帝。」
爾後,提著那鱷魚頭,便回到自己的位置。
將鼎中的章魚夾出來。
把整個鱷魚頭直接放進去,炙烤。
這一次、
所有人的表情已變得震驚。
連殷戮也多看了她兩眼,那霸氣又邪氣四溢的鳳目中,有一縷光澤閃過。
就像是草原巡視領地的獅王,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獵物。
「小奴,你叫何名字?」
這麼久以來,殷戮只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並不屑將她的名字放在心上。
雲驚凰沒理他,「正吃著佳肴呢,飯後再談。」
昨夜那麼折騰,她早就餓了。
先吃再說。
況且只有表現得足夠強大,不露出自己的弱點,才能讓他們清楚,她不是好欺負、好拿捏之人!
殷戮薄唇竟勾起一抹欣賞的笑意。
他一個眼神,有將士立即走到中間跪地,報:「殷帝,她名雲驚凰。」
殷戮深邃好看的長眸微眯著。
驚凰,驚凰。
名字不錯。
「小東西,本帝定要你留在西洲!死亦為我西洲之人!」
他深邃如狼、又如鷹隼般的鳳目,極具侵略性地盯著她。
雲驚凰只感覺後背都有些發寒。
但她極力壓著。
飯後。
殷戮喚她:「跟來。」
雲驚凰跟在他身邊,一同走在巨船之上。
他帶著她去了多個區域。
看船上兵器的儲存。
看西洲弩箭細節。
看將士們如何訓練水性。
乃至一特殊的水下專用面具。
帶在臉上,可防避海水。
又有一根長長的管子連結,伸出水面,足以令人在水下亦可呼吸。
昨夜雲驚凰暈厥後被從海水中帶來,就是殷戮給她用了此等物事。
如此機密物事,他竟毫無隱瞞,全數展現在她跟前……
最後、
雲驚凰跟隨殷戮的腳步,又被帶到最底層的船艙。
裡面空間巨大,卻光線昏暗,無數人忙碌其中。
除了操控船的船員們,還有一批人在一張長桌前,正在拿著各種圖紙繪製。
殷戮一來,全場眾人紛紛放下手中的事,齊齊下跪行禮:
「殷帝萬年!西洲萬年!」
殷戮走過去,隨手拿過一份圖紙,遞給雲驚凰。
目光又掃向一位老師傅,「給她講講。」
那老師傅立即低頭,「這是我西洲今日在研船隻。
東秦戰帝想做巨鷁,攻我西洲。
而我西洲亦在造鐵船,採用銅牆鐵壁,堅不可摧。
既可海上作戰,亦可形成一線,攔住一切攻擊!」
將來往西洲之船隻困於茫茫大海之上。
西洲可補充物資,可東秦無法補給。
即便不戰,不出半月,船上之人足以全數餓死,從而達到不戰而勝!
雲驚凰接過殷戮遞來的圖紙,看得眉心微皺。
原來西洲也早已在行動。
這般堅固之船,恐怕……
殷戮目光落向她,「你對造船感興趣,對作戰感興趣,正可跟隨本帝。
在本帝這裡,本帝可給你一切發揮之地,只要你有能力!」
雲驚凰忽然有些恍惚。
之前那日去船舶司尋帝懿,她想學習造船知識,方便與帝懿並肩攜手處理事情。
可帝懿只讓她與蒼伐回去,不讓她插手。
她去看帝懿的奏摺,想學帝懿那些文字,帝懿也不准。
甚至昨夜她想負責白磷彈相關的研製,帝懿幾乎動了怒。
帝懿並不給她並肩作戰的能力。
倒是沒想到、殷戮竟是這般爽快。
雲驚凰抬眸看向他:「殷帝就這麼認定,我一定會幫西洲?」
殷戮深邃帶著攻擊性、霸道的目光直視她。
「在本帝這裡,從無馴服不了之人!」
「且、你是個聰明人。」
殷戮負手而立。
「我西洲將士英勇,軍事發達,踏平天下,一統百國,不過是遲早而已!
與西洲並肩,強過與區區東秦。」
「況且……」
殷戮直視她,瑰麗的薄唇啟:
「與帝懿在一起,能得到你想要的信任?
他不在意你,你還打算一直糾纏多久?是一年?十年?亦或是永遠忐忑、永遠戰戰兢兢?」
雲驚凰忽然被問住了。
提起帝懿,她自己也心神混亂。
糾纏帝懿那麼久。
連她自己都不知曉,何時是盡頭……
還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