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公子傅驍寒忠心於朝廷,這麼緊急的戰況,自然是第一時間送報回軍中。
將士離開後,宋燕時對雲驚凰道:
「我們立即去見戰帝、驍寒大將軍。」
人多,興許能儘快想出對策。
雲驚凰卻說:「你們去即可。
宋將軍,關於我的事,你不必對戰帝提及。」
「你不去見戰帝?」宋燕時有些驚。
還以為雲驚凰千里迢迢趕路而來,是想見帝懿……
雲驚凰又看了眼城池那邊的方向。
想見帝懿,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帝懿也並不想見她。
她嘆息,「這世間的感情,不是想與不想就能做主的吧。」
宋燕時聽到她這話,眉心也緊皺起。
是啊……
不是想就可以解決的……
他掩下心中情緒,戰事為重,抱拳行禮:「那就此別過,帝妃定要注意安全。」
雲驚凰與宋燕時離開後,只從五千人裡帶走十人。
程魁金,秋刃,以及八個善潛伏之人。
他們找了草原的草編織成衣裳,潛伏靠近前方的戰地。
這片廣袤的草原,天景國之將士的確已安營紮寨多日。
他們的馬匹精良,有西洲帝國提供的鐵馬戰甲。
每個人用的武器,也是西洲帝國的弩箭。
射程極遠,殺傷力極強。
所有人正在整軍待發,幾乎全是童子軍,青少年。
他們齊聲吶喊:「護我天景!揚我天景國威!」
明明小小的孩子,有的還連弩箭都拿不起,卻在跟著揮舞。
雲驚凰匍匐在草地上,隔得遠遠地看著。
這些孩子上戰場,毫無疑問就是送死……
西洲之人,也是吃准帝懿與傅家人不捨得對曾經的國人同胞下手……
她帶著十人撤退到安全地帶,一直思索著辦法。
過了許久,她才想到什麼,吩咐:
「程副將軍,你立即去找柄古琴來;
秋將士,你帶輕功最佳者,立即潛入天景國城池……」
夜越來越深了。
草原上夏季的夜晚,風很涼爽,漫天繁星。
但此刻無人有心思觀景。
牧雲城城樓上的將士們佇立著,個個聚精會神,嚴謹以待。
牧雲城一高樓宮闕之上,帝懿負手而立,眺望天景國營地的方向。
龍墨稟告:「天景國的將士已整軍待發,恐怕不出半個時辰便會直奔牧雲城而來。」
不僅牧雲城。
還有傅四公子鎮守的青蒼城;
傅五公子鎮守的崖海城;
傅八公子鎮守的漠境城;
只要今夜解決不了攻擊牧雲城的人,其餘三城的攻城者也會軍心大振,一同出擊。
曾經失16座城池,如今還要一度往內退守?
另一人飛身而來,稟告:
「帝,該安排的事已安排妥當。」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全身穿著漆黑鎧甲的男人走上樓來。
那人身形很高,一米八七,威武剛硬,如同一座山。
腰間的配劍一米七長,比尋常人的劍更長、更寬。
即便草原風大,陽光烈,但他皮膚依舊是冷白皮。
他便是傅二公子,傅驍寒。
傅家人遺傳的皮膚,無論怎麼曬也曬不黑。
即便曬紅後,休息兩日又會恢復。
跟著傅驍寒一同來的,還有宋燕時。
兩人對帝懿行了個禮。
宋燕時率先道:「手下將士們不願出手殺孩童,誰也下不去手。
為今之計,恐怕只有想辦法引西洲之兵馬出來。」
與西洲兵馬交戰,總比與孩子交戰好。
龍墨看向宋燕時:「若西洲兵馬那麼好引出,戰帝也不用部署一天。」
帝懿比雲驚凰早一日到。
昨夜半夜到,得知情況後就開始部署。
誰也不知帝懿的安排,軍機之事,保密為重。
傅驍寒只以為大家沒辦法,直言道:
「若你們不捨得下手,我帶人去。
寧背一世之罵名,亦不再退守牧雲城半步!」
這罵名,就由他來背!
他是九個公子裡最擅長以武止戈的人,目光堅冷,周身是無人敢惹的霜寒。
帝懿看他一眼,還未說話,又有人緊急來報:
「報,天景國軍隊已整軍完畢,已準備即刻出發!」
此刻。
天景國營地。
個個身穿鎧甲的將士們坐在馬上。
前面的全是童子軍。
沒有適合他們的鎧甲,他們只能穿著普通的衣裳,個個手拿弩箭。
幾乎全由童子軍開道。
但在後面也有青年將士、一批雄兵。
他們負責在童子軍們攻城成功後,進去開始占城屠殺。
為首的將軍大聲喊:
「隨我出戰!攻下牧雲城!壯我河山!」
所有人跟著異口同聲地吶喊:
「壯我河山!壯我河山!」
他們全是被洗腦一般,只有這一個念頭。
可……
就在所有軍隊要出征之時、忽然——
♪~~~♪~~~~♪~~~
不遠處傳來一道美妙空靈的琴聲。
琴聲悠揚,在夜色里顯得更是清晰、奇特。
所有人控制不住地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不遠處的草匍山坳之上,坐著一抹白衣女子。
女子戴著面紗,看不見她的臉。
皎潔的草原邊疆月光灑落在她身上,不知為何她周圍也泛著瑩白的光。
風吹著她的裙擺,白衣飄飄,衣裙翻飛。
那畫面,就宛若一個天上下凡的聖女。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所有人在那一刻瞬間被吸引視線,看得無一不是驚怔、禁止,
那是神女下凡麼?
女子就坐在那草坡之上,纖纖玉手一直彈琴。
琴聲越來越悲涼,感傷,空靈。
漸漸地,還有女子的歌聲揚出:
「有些恨像是一個圈,冤冤相報無了結……」
「只為了完成他方野心,還將付出幾多鮮血……」
「只為了一個夙願,荒亂中邪正如何辨……」
歌聲清清楚楚,空靈悠揚。
隨著旋律,歌聲越來越悲壯、高潮:
「半城煙沙,兵臨城下。
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
「一將成萬骨枯,多少白髮送走黑髮……」
那歌聲不斷撞擊入所有人的心靈。
現場將士只覺得聲聲入耳,莫名引發了深思。
只為了完成一個野心,還將付出幾多鮮血?
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
一將功成萬骨枯,多少白髮送走黑髮?
不知道為何……許多人想到了家中的母親……
他們這個年紀,全都有自己的母親。
若是他們死,便是白髮送走黑髮……
那女子還在唱,歌聲一遍接著一遍。
「半城煙沙,隨風而下……
手中可有,一縷牽掛……
若是歸田卸甲,還能捧著她沏的茶……」
將士們更是感懷了。
手中可有……一縷牽掛?
是啊,他們怎麼可能沒有牽掛……
每個人出征時,身上都帶著家人送的東西。
有的送香囊,有的玉佩,有的只是一枚木簪,有的只是一片家鄉的葉子。
他們全保護得極好。
剛才準備出征時,還暗暗用手摸了下那樣物事。
那便是他們的牽掛。
若是歸田卸甲,還能捧著她沏的茶……
孩子們更是想起,自己母親最喜歡給他們煮酥油茶。
曾經他們也是無憂無慮的孩子……曾經窩在家人的懷裡,喝著暖暖的茶……
「只為了完成他人野心,還將付出幾多鮮血……」
「半城煙沙,兵臨城下。
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
一將成萬骨枯,多少白髮送走黑髮……」
「半城煙沙,隨風而下
手中可有,一縷牽掛……」
此次的歌聲越發的激烈、悲壯。
而伴隨著那歌聲!
在那草坡之後,有一束明亮的光線照射。
在那光中,走出一個又一個的婦女。
或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或是年輕的女子。
她們每個人手中,都捧著一杯暖暖的酥油茶。
有的母親手中,還拿著自己孩子愛吃的肉乾、愛玩的彈弓玩具……
將士人群中,無數人喉嚨瞬間哽噎。
自從出征這多半月,已經半月未曾見家人……
孩子們更是從未離開家這麼久……
而此刻,那些他們的家人……就在不遠處……
她們竟然來了!
那歌聲一遍又一遍地迴蕩:
「半城煙沙,兵臨城下,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
若是歸田卸甲,還能捧著她沏的茶……」
「若是歸田卸甲,還能捧著她沏的茶……」
母親手中的那杯茶,似乎還在冒著裊裊的熱氣。
終於有孩子忍不住了,「砰」的一聲丟了手中弓箭。
「娘……」
孩子們大喊著,下了馬,快速朝著那草坡之上奔去。
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
一個接著一個,無數的孩子奔過去。
本來還嚴謹的軍隊,瞬間一團亂麻。
「站住……」
帶頭的將軍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曾是東秦國的小將士。
如今被提攜成了大將軍。
他想制止住所有人,可他看到那人群之中,還走出一個女子。
女子穿著粗布麻衣,但是面容姣好,大著肚子。
是他的妻子……
他那懷孕的妻子……
他曾想建功立業,想成為天景國最聲名赫赫的將軍,給她最好的生活。
可他出征時,她的目光是那般擔憂。
她說:「阿郎,我不要榮華富貴,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
此刻,那歌聲還在唱:
「只為了完成他方野心,還將付出幾多鮮血……」
「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
一將功成萬骨枯,多少婦孺亡了家……」
若是他戰死,他的孩子也將沒有父親……妻子將失去家……
那個家,將就此散了……
「砰!」
領頭將軍手中的配劍也重重落地。
「素兒……」他再也忍不住,快速朝著女子奔去。
所有人見將軍都丟了武器,更是數不勝數的人奔過去。
一時間,無數人抱在一起,感傷的哭聲一片。
遠處的柴火堆熊熊燃燒著,煙霧繚繞。
沒有人注意到,裡面被人投擲了藥材……
歌曲,加那控制心神的藥材,才令所有將士放下了武器。
牧雲城。
城樓之上。
帝懿與眾人正負手而立,等待天景國之人前來。
可……
「報!」
「天景國將士退兵!」
「天景國將士退兵了!」
眾人相視一看,皆從彼此眼中看到困惑,驚愕。
退兵?
他們怎麼會無端退兵?
帝懿深邃的長眸也難得眯了眯。
他的安排,不是讓天景退兵。
他們、為何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