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有家人了

  雲驚凰眸色忽然就深了深。

  前世的一幕幕在腦海里不斷浮現。

  帝長淵利用她,欺騙她,一次一次奪走帝懿的勢力,一步一步往上爬。

  最後還利用趙如蕙,害得她殺害帝懿!

  所有的人心,全被帝長淵算計其中!

  帝長淵還明知雲京歌坑殺傅家人,但他大權在握之時,並未阻止。

  因為雲京歌是和他一樣心機深沉之人,是懂他之人。

  他便護著雲京歌,縱容雲京歌。

  他也容不得他所建立的大業,被任何人擊毀!

  為了他的權利,為了他自己,什麼人他都可以殺。

  他守護著的,是他那千辛萬苦、嘔心瀝血才得到的,岌岌可危的權勢、地位……

  但云驚凰沒說。

  帝長淵到底如同一條毒蛇,一條在黑暗中蟄伏著,隨時會給人致命一擊的毒蛇。

  重生這個秘密,她不敢告訴他。

  「罷了……」

  帝長淵沒得到她的答案,苦苦一笑。

  「快天亮了。」

  「再忍一忍。」

  「你受了傷,很快會有醫者。」

  他安撫著她,將她扶起,朝著馬匹走去。

  雲驚凰看到他全身上下起碼三十多處刀傷,金色的錦衣早已看不出絲毫其尊貴之色,全被鮮血覆蓋。

  她正想說話,可帝長淵「噠噠」兩聲,又點了她的定穴。

  「不論你的答案是什麼,我必須帶你走!」

  他不會放她離開。

  如今他身邊剩下的人,只有她了。

  帝長淵又將她抱至馬上。

  他坐在其後,策馬朝著桫欏林外快速策馬而去。

  一路疾馳,終於再沒有遇到追兵。

  天邊微光漸勝,林中晨霧瀰漫。

  是要天亮了。

  很快就要天亮。

  雲驚凰感覺到身後的帝長淵身體有些犯涼,好像快要坐不住,好像隨時搖搖欲墜,會倒下去。

  鼻息里,儘是他周身的血腥味。

  馬匹走一路,鮮血就流一路。

  可帝長淵還是竭力用手臂護著她,不讓她摔下去。

  還在說:「祖父祖母在等著,他們安排了最好的醫者。

  此次出行害你受累落傷,來日我定會彌補!」

  「驚鴻神督,與我說說話可好?」

  他好像有些犯困。

  很困。

  從未有過的疲累湧向他。

  他聲音清冽又虛弱:「就說你如何喜歡帝台隱,說你籌謀著如何離開,將來要如何殺我,都行。」

  雲驚凰看到他勒著韁繩的手,鮮血一直流淌。

  饒是白骨露出,他都將韁繩握得很緊。

  帝長淵又說:「要不你與我談談西洲的戰事,你說我們東秦需要多少年,才可兵強馬壯,拿回疆土?」

  「你說與西洲一戰,定在哪座城池,可減少人員傷亡?」

  「對了……」

  帝長淵一手從衣服內側里拿出一個小冊子,遞向她:

  「這是我繪製的西洲疆域圖,還記載許多西洲之事。

  若是我不行,驚鴻神督,你要帶東秦之兵馬,踏平西洲!」

  他想為林雋報仇。

  也想看到她風華萬千。

  更相信她可辦到,世間只有她巾幗不讓鬚眉!

  雲驚凰接過他遞來的冊子,簡單看了下,記載十分詳細。

  顯然,帝長淵真的用了太多心思,不知道多少個深夜,在挑燈夜謀。

  而此刻坐在她身後的帝長淵,身形明顯晃了晃。

  那手背上也有鮮血流淌而下。

  是肩膀被砍了一刀,鮮血從衣服里浸出,一直順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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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驚凰的手被蹭到了些,感覺他血液都是涼涼的。

  她終於開口:「帝台隱曾說,他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終身守在陵墓,懺悔一生。

  我,同意了。」

  曾經很想殺掉帝長淵,一心想殺了帝長淵報仇。

  可這一刻,她忽然又覺得,未必非得讓他死。

  讓他淒涼一生、如雲京歌一般、永遠接觸不到榮華富貴,也挺好。

  她問:「帝長淵,你可有想過,靜靜守著陵園,青燈古墓,安安寧寧,也挺好。」

  至少,至少不用那麼累,至少可以好好休息。

  可帝長淵薄唇勾起一抹淒涼的苦笑。

  「然後又卑躬屈膝,任人欺辱、任人丟去籠里、想打就打、肆意踩踏嗎?」

  雲驚凰忽然被他的話問得一滯,無從回答。

  她想到的守陵,是安安靜靜,無勾心鬥角。

  可帝長淵想到的,是即便去陵墓之地,也受人欺辱。

  因為他從小過的便是這般日子。

  他覺得只要不強大,走到哪兒都會被人欺辱,任人拿捏。

  那般的日子,他似乎受夠了。

  他再也不想受。

  所以哪怕每日緊繃成一根弦,長年累月不曾放鬆,他也並不在意。

  於他而言,一旦鬆懈,一旦弱小,便是萬劫不復!

  他不想弱小,亦不能弱小!

  雲驚凰第一次覺得人生這盤棋,似乎並不是非黑即白的。

  每個人好像都有每個人的立場、苦衷。

  前方忽然傳來光。

  一道金芒從地平線升起,透過茂密的原始森林,灑落下千絲萬縷的光澤。

  到了。

  再有一百米就可走出林子。

  透過樹幹,雲驚凰看到了外面的徽式建築,青瓦白牆,楊柳鶯鶯。

  看到一汪清泉湖泊,上面已停靠著一艘精緻奢華的畫舫床。

  山林之外,就是詩情畫意的江南。

  帝長淵也看到了。

  他看到湖泊邊站著兩個老人。

  他們穿著華麗的錦服,頗有德高望重之感。

  是比帝台隱的祖父祖母還要雍貴的人。

  他們在朝林子裡焦急地張望,是在迫切等待孩子歸家的家長。

  他們看到馬匹來,臉上頓時流露出驚喜、歡喜之感。

  「淵兒……」

  「淵兒……」

  兩個老人喊著他的名字,從遠處的岸邊快步朝林子裡跑來。

  他們身後跟著醫者,跟著十幾名女僕、護衛。

  帝長淵薄唇輕勾:「到了。」

  他的家世,也不比帝台隱差。

  踏月選擇跟他,亦不會委屈她。

  他也有家人了,

  他正這麼想著,忽然!

  「嘶……」的一聲長鳴。

  是馬匹奔跑了幾天幾夜,累到終於癱瘓虛脫,倏地朝著地面倒去。

  帝長淵條件反射般將女子往懷裡一護。

  雲驚凰只覺得天旋地轉,就被帝長淵護著滾了兩圈。

  好在地面儘是厚厚的落葉,問題不大。

  帝長淵將她扶了起來,扶著她的手臂,一步一步往林子外的萬丈霞光走。

  就在這時……

  「噠噠噠!」

  後面又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帝長淵腳步一僵,回頭看去。

  就見足有五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

  是東秦的軍隊!

  而為首的男人穿著月白色的重工錦衣,特別定製,身上多處有純銀打造的鎧甲,四爪金龍狀。

  那面容清絕淡雅,華貴盡顯。

  是帝台隱!

  竟然是帝台隱帶著軍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