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陷入夢魘、不斷呢喃的雲驚凰,在這一刻,竟停止了噪動。
她就那麼乖乖躺著,安安靜靜的。
帝懿長眉間也多了一分鬆弛。
在她安寧後,漸漸拉遠與她的距離。
可沒過一會兒,原本還安安靜靜的雲驚凰,又陷入了夢魘。
她的額間不斷滲出細汗,眉頭緊緊皺著。
「不……不可以……」
聲音細小如貓,帶著沙啞,眼角還滲出淚珠。
整個人宛若被什麼纏住,宛若沉浸在極大的悲傷之中。
平日裡素來笑靨如花的女子,竟也有如此一面?
帝懿安撫不好她,目光落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
最終、
又不得不俯身而去,輕輕吻住那薄唇。
雲驚凰還在做夢。
她夢到帝高祁帶著人,將那粗壯的噬骨釘一枚一枚釘入帝懿的腿骨、手骨。
是她害的……若她早一點自願嫁到贏宮,她可以早一點救他的……
「不……不要……」
她還在呢喃,唇瓣翕動。
帝懿原本只是輕貼,她的唇瓣卻磨蹭著。
而女子還在夢魘,還在不安寧……
他斂了斂眸,闔目。
一手摟抱住她嬌小的身軀,一手覆在她後腦勺後。
吻她。
加深那個吻。
輕輕的吻,像是帶著誘哄,安撫。
原本躁亂不安的女子,在那吻中漸漸寧靜下來。
向來尊貴冷漠的男人,一整夜就那麼摟著她,吻她、哄她……
雲驚凰再次醒來時,頭好疼。
眼睛也酸酸漲漲,十分不舒服。
昨晚那些夢還歷歷在目。
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
她真的做了那麼多蠢事,傷害了那麼多那麼多人……
思緒間,她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
雲驚凰抬眸,才發現一向早上醒來就不見人的帝懿,此刻正側睡在旁。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
雲驚凰眼裡的所有情緒頓時收斂得乾乾淨淨。
「阿懿!你竟然還在呀!」
「嗯。」
帝懿目光落在她眼睛上。
眼眶還有些紅,讓本來年齡稚嫩的她多了兩分可憐。
他問:「昨夜夢魘?」
「啊?你怎麼知道?」雲驚凰十分驚詫。
可問完後又覺得……
對喔!她做噩夢了,指不定手舞足蹈,胡抓亂踢!
「阿懿,有沒有傷著你?我有沒有做什麼亂七八糟的舉動?快讓我看看!」
雲驚凰立即抬起手伸過去,檢查帝懿的身體。
可手剛落在帝懿衣襟上,帝懿那大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就只擔心孤?」
他低沉的嗓音間,聽不出情緒。
雲驚凰自然而然抬起頭,迎上帝懿那深邃難測的眸子:
「是啊!凰兒最擔心阿懿了!一點也不想讓阿懿受傷!」
前世那麼欺負帝懿,傷害帝懿,處處害他。
這一世……她是來還債、是來彌補的!
帝懿長眸凝著她。
在他面前,她那面容似乎永遠是那般無憂無慮。
她眼中似乎也只倒影著他,再容不下其他。
罷了。
帝懿最終放開她的手,「愛人先愛己。
孤已讓蒼伐去開養神的方子,記得喝。」
「啊?喝藥?」
雲驚凰瞬間耷拉著小眉頭,「我不要……中藥太苦了!」
其實跟著小隱學了那麼久醫術,她哪兒還怕苦。
但她得符合她自己的人設~
帝懿揮身間,已落坐在輪椅之上,衣袍加身。
他一邊整理衣襟,一邊抬眸看她:
「聽話。」
嗓音命令,不容置疑。
雲驚凰:嗚嗚~喝藥無聊,能不能讓阿懿餵~親口餵那種~
*
長淵殿。
帝長淵身體還沒太多好轉。
那些釘入皮膚的釘子留下瘡疤,失血過多,令他臉色始終有幾分蒼白。
但他床邊擺了好幾本冊子,即便病重,他還在翻看書冊。
林雋進來低聲報:「殿下,還是不行。
不知為何那雲初鷺回來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基本的採買、游京也拒絕。」
「而且她身邊隨時跟著兩名丫鬟,幾乎寸步不離。在她院中還有一黑衣人防守……」
帝長淵眸色一沉:「黑衣人?可查清其來歷?」
「回殿下,其著黑衣,帶面具,伏於樹冠,未做出任何舉動。無從探出武術門派等細節。」
帝長淵半靠在床頭,神色越來越深邃。
他拿著手中冊子細細摩挲,轉而又遞給林雋。
林雋接過來一看,眉心頓時皺起。
冊子上寫:「六皇子被幽禁,戰王下令一月內立儲安朝堂。文帝欲擇選微服巡三城之人。」
林雋看得眉心直跳。
皇上這幾日的確都在斟酌立儲人選。
看似選擇微服巡城之人,實則就是在選太子!
因出去微服私訪,代表的就是皇家……
而一旦有了此舉,眾官更明白帝王心之所向,必然群起而擁護。
若立儲成功,更是會受朝臣老官、帝姓宗氏等護佑。
無重大過失者、絕不會輕易易儲!
成為東秦儲君,便等同有了保護傘,誰人也不可輕待。
如今殿下和帝台隱等,兩人都是平級。
一旦帝台隱立儲成功,長淵殿下每次見了帝台隱都得行禮不說,帝台隱還會擁有多方支持,想要再對付起來可就更難了!
林雋面露焦急:「殿下……這……」
如今殿下還被禁在這宮中,無法參與朝政議事。
朝堂上宋謀遠也不在了,曾經狼閣幫很多官員殺了人,狼閣手握其把柄,也可號令許多官員舉薦殿下。
偏偏狼閣也不在了……
孤掌難鳴……
就在這時、
「聖旨到!」
德公公的聲音忽然響起。
帝長淵立即起身,在林雋的攙扶下出去接旨。
德公公宣:「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南流民湧入京中,長淵身為皇子,食皇家朝堂之俸祿,當為國分憂……」
帝長淵接旨。
德公公離開後,林雋忍不住怒了:
「殿下,他們這實在是欺人太甚!食皇家朝堂之俸祿的人還少嗎?哪個不比殿下過得更養尊處優?
每月撥來這長淵殿的銀子少之又少,如今卻讓長淵殿下去負責那等沒人幹的髒活累活!」
流民們趕來,身上又髒又臭。
皇帝竟要派帝長淵出去安撫流民、為流民主建帳篷等。
和一堆流民食住在一起,又得忙得幾天幾夜睡不好,還惹得一身惡臭……
帝長淵卻薄唇微勾:「民生乃天下計,民有難,國有憂,長淵能為國民分憂解難,是長淵之福!」
林雋看到帝長淵的神色,瞬間恍然。
所以……
這份苦差事還是帝長淵自己去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