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懿眼眸微微垂下,俯視她一眼。
到底是個小女娃。
他大手一揮,不遠處一塊灰色帷幔襲來,覆蓋在雲驚凰身上。
雲驚凰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記得很漫長很漫長,全身皮膚火辣辣的痛。
她虛弱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冰冷的地面,帷幔……
她還躺在地上。
而帝懿的輪椅就在不遠處,居高臨下地看她。
「醒了?」
兩個字一如既往薄涼。
他問:「可還要繼續?」
雲驚凰眼皮一跳。
才一次,就如同從煉獄中死過一次般。
還有兩次!
「嗚……好痛……」
本能地害怕、抗拒。
但決定好的事,怎麼可以放棄……
這點痛也承受不了,以後還怎麼報仇……
雲驚凰坐起身挪過去,抱住帝懿的手臂:
「還可以繼續……但要阿懿親一下~就一下就好~求安慰~」
真的太痛了。
她擔心她挺不過來。
帝懿臉色明顯一沉,淡漠無情。
「現在停止,不遲。」
雲驚凰卻像是沒聽見,從地上撐著站起來:
「既然阿懿不願意,那就換我親阿懿一下好了!」
話落,她俯過身去,低頭便輕輕吻在帝懿薄涼的唇瓣上。
那一刻,時間仿若靜止,四周寂靜無聲。
只有大殿裡的黑灰色紗幔在不停飄飛。
雲驚凰清楚感覺到帝懿那冰涼的唇,尊貴疏冷的氣息。
她全身的疼痛恍若在頃刻間被遺忘,眼裡又有了星星,耳邊好像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帝懿的眸色卻一凜,周身氣息在剎那間沉下。
雲驚凰連忙鬆開他,後退一步保持距離:
「阿懿,我們繼續吧!」
有了一個親親,她可以再撐一次!
那公事公辦的模樣,仿若之前非禮人的事並沒有發生過。
帝懿看她一眼,放置於腿上骨節分明的大手緊了緊。
最終,鬆開,問:
「這次疼痛更為劇烈,你確定繼續?」
「對!」
雲驚凰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我不怕痛!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吃得苦中苦,才能擒猛虎!
帝懿又一次抬起大手……
「啊!啊!啊!」
殺豬般的嚎叫瞬間直衝橫樑,房子似乎也被震得晃了晃。
這次的確比上一次更為劇痛!
如果上一次是烈火焚燒,這一次就是將一個人活生生丟入油鍋中炸!
還有一勺又一勺的熱油不停地潑在皮膚上、肌肉里、骨髓中。
全身從裡到外劇痛焚燙,熱烹炸裂!
「啊!」
雲驚凰又慘叫著暈厥……
即便暈倒,她身體還在抽搐、緊繃。
汗水浸透她的全身衣服,頭髮也濕漉漉地黏在她身上。
狼狽至極。
一個時辰後。
天已朦朦亮。
雲驚凰再次睜開眼,視線模糊,手指也無力動彈。
還是在地上。
帝懿還在不遠處,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無論何時,他都像是一座巍峨不動的山。
玄虎不知道何時來了,在一旁悠悠盤踞著打盹。
雲驚凰看到他們時,所有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嗚」的一聲就哭出聲。
「嗚嗚嗚……為什麼這麼痛!」
「嗚嗚嗚……為什麼要練武!不想練了,我活的還不如一隻老虎!」
「嗚嗚嗚!為什么小時候要偷懶,為什麼別人訓練的時候要去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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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個草包……為什麼是個廢物……嗚嗚嗚……好痛好痛……我快不行了……我不想活了……阿懿救救我……」
雲驚凰崩潰地大哭著,挪動身體過去抱住帝懿的腿。
她也顧不得什麼了,哭的眼淚鼻涕黏糊,弄了帝懿一身。
帝懿向來尊貴的面容間泛起裂痕,臉色有些難看。
「你胡鬧了。」
可雲驚凰只顧著哭,發泄,完全沒聽見。
她就那麼一直抱著帝懿的腿,哭了好久好久。
哭到最後,嗓子都在沙啞。
「哭夠了嗎?」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不悅的嗓音。
雲驚凰抬起小腦袋,就看到帝懿的黑色錦袍濕濕的……
而他正臉色陰沉地看著她,周身一股子威壓。
「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時沒控制住自己……」
雲驚凰連忙抽噎著道歉,用自己的衣襟幫他擦拭濕潤的衣袍。
那眼眶還紅紅的,動作也有些慌亂,像只小鹿。
帝懿問:「該放棄了?」
放棄,是所有弱者都會做的抉擇,不丟臉。
雲驚凰卻抹乾眼淚,看向帝懿道:
「不!我不放棄!」
當初帝懿被活活燒死時,應該也是這種痛苦。
她還從小偷懶十八年,在別人勤奮刻苦時她都在紈絝郎當、不學無術。
現在她活該經受這些烈火焚燒、油炸火烹的痛苦!
哪怕剛才哭得那麼慘,她也只是發泄。
所有情緒已經發泄完,哭夠了就該起來繼續!
雲驚凰撐著劇痛的身體,再一次站起身。
她閉上眼睛,對帝懿說:
「阿懿,繼續吧!最後一次,我能撐得住!」
帝懿掀起眼瞼看她,眸里有微不可見的詫異掠過。
但也僅僅只是片刻,聽得他輕呵:
「小女孩,等會兒別哭。」
話落,他大手再度無情地抬起。
「啊!!!!」
這一次,雲驚凰的確沒有機會再哭,因為她直接暈死過去!
這次的疼痛簡直就如直接將人壓劈叉、撕韌帶。
全身的每寸肌肉寸寸撕裂,不停地撕壓!又燒又灼又火辣辣地鑽心蝕骨!
之前還信誓旦旦的雲驚凰,如同一灘軟泥般躺在地上,毫無生機。
帝懿從上而下看她一眼。
玄虎也走過去拱了拱她。
沒有一丁點反應,口中還吐出一大口鮮血。
帝懿長眉微皺,命令:「蒼伐。」
蒼伐才去應付過鎮南軍的檢查回來,進殿就見雲驚凰暈倒在地上。
他明白王的意思,卻瞬間皺起眉頭:
「王,屬下不敢!」
東秦國民風雖然相對開放,但男女始終授受不親。
不是情侶或夫妻,絕不能有肢體接觸。
況且雲驚凰現在是王妃,是王的女人,若王的身份恢復,那她便是帝妃、帝後。
他一介屬下怎敢冒犯?
蒼伐連忙說:「王妃情況好像很嚴重,怕是熬不過今晚。屬下先去熬藥……」
說完,他深深行了個禮,立即大步退出溫泉殿。
帝懿長眉皺了又皺。
許久後,他高大的身型總算從輪椅上起來。
很高,一米九,尊貴又巍昂。
外面清冷的晨靄灑落在他身上,似為他披上一層月光般的銀輝。
他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的女子,頎長的身影將她一點點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