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送出的那戒指,還是當年帝高祁娶她之時所贈。
金色雕花戒,看似繁複無規,若仔細看,能看出是個掐絲的「壹」字。
那時帝高祁說:「吾之正妻,只你一人。」
他的確做到了。
但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兵部尚書的勢力!
這些年來,皇后一直戴著那戒指不離身,如今取下,是徹底勞燕分飛……
當晚。
孫嬤嬤拿著那戒指離開,出宮前,還去了一趟幽皇宮。
幽皇宮坐落在宮裡最偏僻潮濕之地,離冷宮不遠。
但更荒僻,雜草叢生。
裡面空無一人,聽不到半點聲音。
帝驍戰被關在幽皇宮中,起初各種嘶吼、吶喊,後來累了餓了,又只能坐著靠在牆壁處。
周圍無數蚊蟲飛舞,咬得他全身都是疙瘩。
他的手還詭異地潰爛流膿!
先是紅腫發癢、發痛,爾後裂開一條條皸裂傷口,粘稠的黃白色液體不斷流出,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帝驍戰從小到大就養尊處優,路過看一條狗不爽都能將狗殺了,何曾受過這種苦頭?
但因為他所犯之錯實在太大,眾人皆知這個廢太子已再無東山再起之可能,所以無一人再對他好顏以待。
孫嬤嬤進來時,還是從一偏僻無人的牆角落翻進來的。
看到昔日尊貴的太子蹲坐在光線暗淡的牆角,她就心痛無比。
真真是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啊……
況且不過就是一個女人。
再怎麼太子都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因為一個女人,皇帝就將自己兒子冷落到如此地步嗎?
最是無情帝王家!
在這深宮之中,也只有成為最位高權重之人,才能再無人敢欺壓、傷害!
孫嬤嬤心疼地送了些點心,將計劃簡單闡明。
帝驍戰聽得眼皮直跳,「嬤嬤……你說這是母后的意思?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他雖然囂張跋扈,但是從沒有想過要謀朝篡位。
今日之事本就是他的錯,他甚至在想著要如何才能得到父皇的原諒。
即便不做太子,做個閒散王爺也好。
可母后他們竟然……
鄭嬤嬤又是一番勸說。
總結下來就一句話:不造反就會死!會死在皇帝手中!
帝驍戰嚇得後背直滲冷汗。
死……
他還不想死……他一直想著有朝一日君臨天下,再無拘束。
還沒開始就要結束嗎?
不!
橫豎都是死,若是成功,就有數不盡的美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帝驍戰到底是妥協了,並且交代:「我要萬無一失!你讓母后和外公全安排妥當!讓我做什麼我都配合!」
孫嬤嬤才易容前去兵部尚書府,徹談至深夜。
宋尚書本無想法,可孫嬤嬤說:
「宋大尚書,那裡面囚禁著的可是你親女兒、親外孫啊!」
「你可知他們如今有多慘?」
「太子連吃口熱湯也喝不到,全身被那冷宮蟲子咬得潰爛流膿。」
她還說:「即便宋大尚書不在意他們,難道不考慮考慮你自己嗎?」
「皇后與太子一垮,您在宮中毫無支援,勢單力薄。」
「況且皇帝比誰都多疑,會疑心你心懷報復,遲早會對宋家下手。」
「宋大尚書努力這麼多年,真能接受兔死狗烹?」
宋尚書宋謀遠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這些道理他明白。
帝高祁的多疑他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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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單是今夜,他手中好幾支兵力已被外調。
皇帝還下令讓江南賑災的宋燕時儘快回來,打算將此事交給別的人負責。
這是要漸漸架空宋家的權利!
他的確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兒和外孫拼命,但宋家自己……
孫嬤嬤又繼續勸說:
「老奴今日是親眼看見金凰牡丹花房的丫鬟奴僕們被陸續解決,屍體抬去亂葬崗丟棄。
太子、皇后遲早也會被秘密處死!」
「您作為皇后的生父,太子的親外公,太子犯如此大錯,堪可連坐,您認為皇帝會放過你嗎?」
「而且今夜皇帝雖會有所防備,但還來不及部署周密。
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能險中求勝!
若是再過些時日,多地地方兵被調過來,宋家即便想出手都難了啊……」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一句又一句的話在宋謀遠耳邊盪開。
他手中盤著兩個文玩核桃,屋內蠟燭不停搖曳、閃爍。
那些話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迴蕩。
許久後,宋謀遠閃爍的目光變得堅定。
他忽然收起手中核桃,站起身道:
「可行事,但不成功便成仁!此事必須全聽由我安排!」
「宋尚書放心!」
孫嬤嬤頓時一喜,「皇后娘娘只是個婦道人家,太子的性子你也懂,一切以您馬首是瞻!」
「即便太子登基,兵部尚書您也是攝政王!」
攝政王,那便是等同於曾經帝懿的存在。
只比帝懿矮一個位份。
古來能成攝政王之人能有幾人?
宋謀遠想到那番宏圖偉業,心臟都在發熱、發燙。
一場兵變,開始在私底下如火如荼的籌備。
長淵殿。
帝長淵今日帶著傷都被拖去問話,還交出了好幾個以太子為名成立的黨派。
如今手上勢力已越來越少,但好歹是早有籌謀,全身而退。
此刻他正坐在床邊,微白的臉色儘是疲態。
林雋走進來低聲稟告:
「殿下,孫嬤嬤去了尚書府。」
「宋謀遠不愧是老狐狸,竟讓太子府的一個姬妾先行露餡,讓刑部查出是其失寵後因愛生恨,才謀害太子!」
如此一來,太子只是被下了毒,身不由己,還是受害者。
「宋尚書還去調查了清妃的家世,原來其祖上幾輩,竟是前朝血脈。
勾引太子,只是為了讓東秦朝堂大亂!」
當然,這個身世自然是偽造的。
帝長淵比誰都清楚蘭清的身世。
蘭清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養蠶女,對榮華富貴並無追求。
只是容貌出色,並且與那人有幾分相似,才被他特地選中……
帝長淵在兩年前「偶遇」她,花了一年多時間與其相處,才讓其願意入宮為他布局。
饒是今日帝長淵聽到林雋稟告蘭清之死時,他眼中也沒有任何波瀾。
男女之情在他看來,是世間最可笑奢侈之物。
他出生卑微,何人會真正愛他?
也只有有權有勢者,才可選擇自己喜歡的女子。
他在宮中沒有話語權,皇帝可將任何一個姿色平平的女子賜予他。
他所需之人,也一定是能為他帶來利益的人,而不是兒女情長!
更何況……
自古以來,有多少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帝長淵,不會成為那般可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