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在等皇帝發話。
忽然,另一道女子威儀的嗓音傳來:
「驍戰,你可知錯!」
這話語,是坐在皇帝身邊的皇后開口。
一襲鳳袍的她,端莊高貴不可方物,周身似乎有股讓人不敢直視的榮光。
帝驍戰此刻慌了,大步走到前頭跪下:
「父皇,母后,兒臣錯了……真的知錯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位皇后又道:
「你的確錯了,錯在欺負自己弟弟,還自以為是小打小鬧。
錯在每次玩鬧過後,也不知分寸,不知讓人照顧好長淵!」
太子帝驍戰到底是個聰明人,一聽這話瞬間反應過來,連忙道:
「對……對,我與十一弟就是小打小鬧,兄弟間的那種開玩笑嘛!
我也不知如何會被這些賤婢謠傳成這般模樣!
每次我也吩咐下人給十一弟補償,但不知為何他們私底下全都沒去辦!」
這是大事化小,還將問題拋給下人!
那位皇后更是慈愛地看向帝長淵,話鋒一轉:
「長淵,你說你也是,既發生如此多事,為何你從不肯來找父皇母后?
是你不信任你父皇母后,覺得我們都是偏袒徇私之人嗎?」
帝長淵身軀幾不可見地微微一僵。
饒是他苦心籌謀,饒是他所有的傷痕、尊嚴,全被人血淋淋地當眾揭開,勢必淪為一個笑談。
可於他們而言,無人在意他到底受了多少冤屈,在他們看來,還只是小打小鬧?
他反倒還有錯?
那位鳳袍皇后又道:「馮太師可在?」
馮鶴立即從官位走出來。
皇后道:「後宮不能干政,今日本宮只當做是家事處理。
本宮只望太師往後能嚴厲些,定要好好教導太子為人處世,也要多關心關心長淵。」
潛台詞便是,太師沒把太子皇子們教好!
本來全是太子的錯,只是這三言兩語,已把問題分散到下人、丫鬟、太師身上!
馮鶴一身清高傲骨,卻也沒想到他教出來的太子會是如此品行。
因為太子很怕馮鶴,從不敢在這個老師跟前胡作妄為。
馮鶴自知理虧,跪在地上行個大禮:
「是微臣疏忽,微臣往後定當嚴加輔佐!砥礪德行!
此次太子犯錯,臣也同罪,如何懲處太子,微臣同擔!」
馮鶴本就是守舊派,不贊成突然廢太子,尤其還是在這亂世,極易引起朝廷動盪。
一個高大的老人忽然也走出來。
他是兵部尚書,接管了帝懿所有職權的人。
雖然已六十多歲,但身材魁梧,肌肉豐滿,一看就老當益壯,威風凜凜。
他道:「說到底太子只是與兄弟間的小打小鬧,太子在其他德行上並未有失,臣認為嚴加管教即可!」
這是維護太子。
因為他是皇后的父親!
太子也是他的外孫!
兵部尚書曾經掌管軍器部,如今統管整個國家兵部一切事宜,可謂是背景強大。
這麼有分量的人都開口了,無數小官之前的義憤填膺瞬間淡下。
輔國公傅崇堅卻看不下去:
「方才丫鬟們所言的樁樁件件,哪兒還是什么小打小鬧?
就說燒毀衣物、罵自己弟弟狗東西,甚至敢打踹惜美人,這是無德無孝!」
傅崇堅深深行了個禮,「皇上,臣認為此事必當給長淵殿下一個交代!也必當嚴懲,以正宮規!」
雲驚凰看得眸色微閃。
這就是外公的立場,傅家人的風骨。
不管對方是誰,只要有看不下去的事,他們都會極力諫言。
可惜後來帝長淵登基後,他們也是如此,多次力勸諸事,勸帝長淵減少對周邊的戰爭。
帝長淵卻覺得這樣的臣子不好掌控,就是個刺頭……
場上,明妃也扶著惜美人開口:
「皇上,您瞧瞧,惜美人身上受了這麼多的傷,其手肘至今還鮮血淋漓。哪兒是什么小打小鬧?」
帝台隱也將帝長淵護在身後,恭敬對著上方行了個禮:
「父皇,兒臣懇請嚴懲大哥!必當還十一弟一個公道!」
此刻他滿身都是嚴肅,身上絲毫看不出田園青苔公子的模樣。
就像是一株原本普普通通的蕨草,在這一刻成為一棵蒼天大樹,只想護著他想護著的人!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帝台隱如此嚴肅嚴謹的姿態。
而帝台隱和明妃身後,是周家!
周家每年給國庫捐的款都不計其數。
每次但凡有災難,全是周家首當其衝,捐獻一切所需。
那位皇帝高居其上,俯瞰著兩方陣營。
最後,威嚴之聲揚出:
「太子舉行不端,拖下去重打十大板!
寫千字懺悔書,親自交予長淵!
並將歷年所有拿走之物,列好單子,雙倍奉還!」
雙倍……
他搶走那麼多東西,這一賠償足以賠得太子府傾家蕩產!
帝長淵眸色卻微微暗下。
看似重懲,實則全是無關緊要之罰,連傷筋動骨都未達到!
畢竟太子背後是皇后,皇后背景是兵部……
他這樣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哪怕是死了,也會被人輕描淡寫地揭過……
帝台隱還想說話,帝長淵卻不動聲色拉了拉他的衣袖,制止他再繼續。
能有如此結果,已是他預料之中最好之情況。
若無傅家、明妃等人開口,恐怕綿兒等丫鬟會被當謠傳處死,他也會被冠以隱瞞不報之罪。
況且,他的目的本就不在此……
帝長淵暗暗朝著有個方向使了個手勢。
無人察覺的角落,林雋快速離開,去籌備事宜。
場上,太子就那麼被拉下去杖責,一件大事就此輕描淡寫揭過。
嵇鐵岩卻忽然帶著一個衙役回來,稟告:
「皇上,那夜傳信之衙役帶來了。
經臣查,他是周家遠房的一位親戚!」
周家。
京城第一首富世家。
那是明妃的娘家……
嵇鐵岩才不擔心會不會引起什麼大亂,直言不諱:
「據臣了解,明妃這兩日私下還去見過衙役,甚至一直前往丞相府中,多次與雲京歌私談……」
皇帝敏銳而威嚴的目光,頓時掃向明妃。
全場眾人也齊刷刷看向明妃。
明妃向來不理是非,行得正坐得端。
她如同芝蘭般,毫不心虛地迎上皇帝的目光:
「皇上,臣妾只是去打聽些雲京歌在監獄裡所發生的事。
私下與雲京歌見面,也只是教導她往後不可負長淵。
皇上若是不信,盡可嚴查臣妾、去臣妾宮中搜查便是!」
她是當真不知雲京歌與趙如蕙的手段。
若是知曉,怎會讓那種人嫁給帝長淵!
皇上那龍袍一揮。
嵇鐵岩立即帶著人前去明妃宮搜宮。
明妃這麼多年來,早已不愛皇帝,看透了一切。
宮殿之中養花養草,環境怡然。
還設有佛堂,每日或是澆花飲茶,或是焚香禱告。
明妃一點也不擔心。
帝台隱對自己母妃也是萬分信任。
他們還在盤算著、今日發生如此大事,怎麼安撫帝長淵。
可怎麼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