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高祁眉目陰沉,看不出他的喜怒。
嵇鐵岩忍不住看向馮鶴:「馮太師,你說不能嚴刑拷打,那你倒是說說如何讓惡人開口?
你這等行徑,就是在縱容罪犯心無畏懼!」
「哼!」
馮太師直起身直視他,「在事情未查清之前,不可稱之為罪犯!應當避免屈打成招造就冤假錯案!」
尤其是眼下這種情況,擺明是針對戰王。
雲驚凰一看就不經打,真推到帝懿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一時間,馮鶴與嵇鐵岩吵起來。
在場的文武百官里也有他們的門生,兩方門生又吵起來。
看熱鬧的百姓們也開始吵,你一句我一句。
一方認為不可屈打成招,一方認為就是要打,打就能問出真相。
現場可謂是一團亂麻。
雲驚凰看得眉心直皺。
這情況不在她的計劃之中,怎麼會忽然就有人吵起來……
而事到如今,不論帝高祁做出什麼決定,都會引得一方不滿。
再加上馮鶴還是他的恩師……
「夠了!」
帝王之怒的命令揚出,現場哄鬧聲戛然而止。
帝高祁高坐馬上,居高臨下地俯瞰眾人:
「諸位愛卿不必再吵。
雲驚凰弒殺親人,此事無假,她必當入獄!
至於幕後之人……」
他又盯了雲驚凰一眼,冷聲道:
「事關重大,牽涉朝廷根基。
先將其關入詔獄,三日之內、諸位拿出更好法子!
否則、便由三司處理!」
話語威嚴,不容置喙。
言下之意,三天之內不會行刑逼問,但三天後……
馮鶴鬆了口氣。
三日時間,應當足夠了。
不然那紈絝之女哪兒經得住打?怕是打一鞭子就趕緊把事情推帝懿身上!
馮鶴絕不允許此等情況發生!
他盯著嵇鐵岩道:「警記聖上之吩咐,休想急功近利!
本太師若看她身上有一道傷疤,定不輕饒於你!」
馮鶴覺得雲驚凰這樣的人,一鞭子都受不住!
嵇鐵岩也哼了哼:「那我倒要看看馮太師能想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別讓下官等得太久!」
雲驚凰就那麼被送入陰冷潮濕的監獄之中。
坐在地面時,她還有些懵……
發生這麼大的事,她都認為她要脫一層皮。
沒曾想到,忽然就發生如此逆轉?
此刻。
詔獄遠處的林中,高大樹幹之上。
一襲黑衣的男人負手而立,睥睨著遠處情況。
他周身氣質尊貴強大,宛若俯瞰天下的神。
有人飛身而來,低聲稟告:
「王,事已辦妥,她定不會受罪……」
黑袍男人輕「嗯」一聲,吩咐:
「再去安排一番……」
當天。
雲驚凰入獄,雲京歌卻被送回丞相府,帝長淵親自安排了丫鬟照顧她。
皇上也調御醫前去為其治病。
禮部之人還看了期辰。
好巧不巧、三日之後便是難得的吉日!
朝廷已許久未曾辦過喜事。
民間也有傳聞,噩耗不斷之時,可用喜事來「沖喜」。
皇上下令:兩人婚禮就定在三日後,並大肆操辦!不可怠慢!
德公公正在給皇帝揉肩,聽到這吩咐,在人走了後,忍不住問:
「皇上,雲京歌她雖是傅家人,到底名聲不太好,不必做正妃,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吧……」
帝高祁閉目休憩,這才抬眸看他一眼:
「小德子,跟了朕這麼多年,你還是如此單純。」
「你說傅家人盡數重傷,本該是拿下撤職打壓之時,朕卻善待其女,朝中文武百官會如何想?」
小德子一想,連忙答:
「他們自然會覺得皇上聖明,皇上本也就是國之仁君……」
但自古以來朝臣總擔心卸磨殺驢,皇上此舉定能更安撫人心。
帝高祁又問:「傅家人又全數暈厥,你說雲京歌的婚事由誰做主?」
「這……丞相府好像還有一位陳家之女陳之薔……不過她經商,人微言輕……」德公公很懵的樣子。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帝高祁笑了笑,把玩起大拇指上的帝王綠扳指。
「趁此機會給陳之薔實權,提攜陳之薔,就是提攜陳家。
若他們識趣,會心懷感恩。
若不識趣……」
帝高祁神色冷硬兩分。
「陳家這些年占著藥材生意,多次要價。
哪怕是戰時所需,也吸朝廷之血。
陳之薔一脈與雲京歌不合,尤其是其女雲瀟瀟。
若她們此次做出什麼舉動,正好是時候動動他們了!」
他眸中閃爍著森冷的精光。
德公公才恍然,帝王之見,果然遠非常人能及!
那雲瀟瀟性格莽撞,看不得雲京歌好過,此次陳家恐怕……
「況且近來邊疆外地騷亂不斷……」
帝高祁提起這,臉色也陰沉頭痛幾分。
「若朝廷善待雲京歌,雲京歌成為皇子妃,那四個遠在異地的傅家公子,自然會更加為朝廷拼命!」
傅家人再英明,也不過是為他所用!
「還有朕那十一兒子……」
帝高祁忽然抬眸看向德公公問:
「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這……」德公公在宮廷之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卻也皺緊眉頭:
「十一皇子不愛表現,極少出門,性子也軟……」
「當真是這樣麼……」帝高祁眸色越發深邃。
不管是與不是,這次盛大的儀式,總要露出些端倪!
帝高祁邊說邊把玩扳指,宛若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場婚禮,看似是兩人的感情之事,實則背後牽動之大、如澤如淵。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帝高祁並沒有提。
難得拿到帝懿的把柄,他怎麼能不慶祝慶祝?
於是,帝高祁下令,此次婚事的規格務必十分隆重。
因吉日及戰亂原因,不召回四個公子,只八百里傳書知會。
婚事全由朝廷操辦。
雲京歌身邊多了許多朝廷之人照顧,從臉部的治療到身體,到服裝的定製,她宛若一躍成凰。
而帝長淵那邊,向來冷清的長淵殿,也有著從所未有的熱鬧。
林雋一般幫忙操辦事情,一邊問:
「殿下,當真要娶那女人為正妃嗎?」
一個毀了容的女人,全身皮膚還那般不堪,怎麼配!
帝長淵看著手中冊子,深沉的眉目掠過一抹晦暗。
「林雋,我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已註定無法決定自己的婚姻……」
那清冷的話語裡,帶著在常人跟前永遠不會表現出來的黯然。
林雋聽得胸腔一滯。
帝長淵又道:「記住,雲京歌身後是傅家,這場婚事也並不簡單。
不論她手段如何,不論那麼多人能否醒不過來,不可怠慢輕瞧她。」
宮中眼線眾多。
傅家還有四位在外的公子。
他們有的執掌邊疆,有的坐守城池,職權一個比一個大,手上還有兵馬……
「是。」林雋認真記在心裡,不想因自己而壞了主子的大業。
帝長淵想到一事,又吩咐:「另外,再去辦件事。」
昨夜的事定然不是那麼簡單。
虎雖兇猛,卻也要以防養虎為患。
還有帝台隱、明妃、皇后、太子……
踏月及眾人不是瞧不起他?
這一場盛大婚禮,該好好準備準備了!
入夜。
詔獄之中。
雲驚凰正在吃發放的饅頭。
又冷又硬,啃都啃不動。
她試了好幾次,牙齒差點磕掉!
而這邊是特別關押區,除了她以外沒有一人。
還立了十名衙役,個個冷漠盯著她,生怕她出現一丁點差池。
雲驚凰想商量下,換點柔軟能吃的饅頭。
還沒說話,一陣腳步聲忽然傳來。
雲驚凰抬眸看去,就見是一衙役從外邁步進來。
他揮了揮手,守在這邊的衙役們竟然全數撤退!
而那抹身影從黑暗裡,朝著她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