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僻的某處,蕭玉航早都笑得腹部抽痛了,只是沒敢笑出聲來,只能捧著肚子亂顫。
一名金奇衛跟他在一起,盯著遠處牆角下忙活的幾個人影,看了許久後忍不住出聲,「小侯爺,公主為何不直接讓人抓偷兒?弄那些東西作甚?」
蕭玉航強忍著笑同他說道,「她不知那偷兒底細,擔心打不過對方,所以才出此下策。」
金奇衛還是難以理解,「可公主金枝玉葉,她不怕熏著嗎?」
蕭玉航這次只笑了笑,沒說話。
早前的大湘公主確實是金枝玉葉,可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個月,吃的是粗糧,睡得是陋室,吃穿住行都不假他人之手。
他那時的確存著要整她的心思,因為看不慣她驕縱的樣子,就想捉弄她,給她吃饅頭喝涼水,晚上睡覺還蓋又破又舊的被子,甚至還讓她給自己倒過夜壺……
他本以為自己的捉弄會讓她知難而退,誰知道她一邊抱怨著一邊卻也慢慢的承受著。到最後,她再也不抱怨了,跟著他有啥吃啥,有時候沒地兒睡覺隨便找個地方也能將就過去。
而今,她更是把他惡搞的那一套學去了……
想到以往的種種,再看院牆下正指揮下人做事的身影,蕭玉航臉上的笑漸漸淡去,上揚的唇角也變成了直線。
他不知道,待舞毒一事過去後,他們是否還能回到當初……
……
天剛亮。
上官淑蘭醒來。
身旁早已沒了人,她也習以為常。
就在她穿戴好準備喚婢子進來時,只見楚坤礪推門而入。
他有早起的習慣,上官淑蘭是清楚的,只是看著他一身髒污,她驚得叫出了聲,「陛下,您這是?!」
此刻的楚坤礪,從頭到腳都是……
黑的、綠的、灰的,先不論臭與否,單看他渾身布滿的東西,就足以讓人驚掉下巴。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是什麼,自然也就不怪上官淑蘭驚叫了。
「閉嘴!」楚坤礪怒喝。
跟身上的東西比起來,他臉色不逞多讓,黑的都快冒青煙了!
然而,上官淑蘭哪可能不聞不問,當即就緊張不安的追問道,「陛下,到底出何事了?」
就在這時,只見他們的女兒帶著一個婢子進來。
婢子手裡端著水盆,一看就是過來服侍他們洗漱的。
看到自家父皇那一身不可描述的髒污,楚中菱叫得比上官淑蘭還大聲,「啊!父皇,您怎麼這樣了?」
就連她身後端水的婢子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還險些打翻手裡的水盆。
此刻的楚坤礪,說好聽點滿身髒污,說難聽點,那簡直就像在糞池中打過滾似的。牛糞雖然不像別的穢物那般味大,但堂堂一國帝王整一身這種情況,能不嚇人?
楚坤礪回頭沖女兒吼道,「滾出去!」
楚中菱委屈的噘了噘嘴,但還是充滿疑惑的問道,「父皇,您去後院了?」
楚坤礪鐵青著臉反問,「怎麼,我還去不得?」
「不是……父皇,你沒事去後院做何?」
「晨練!」
「晨練?那也不能摔一身……」
眼見丈夫快氣炸了,上官淑蘭趕緊給女兒使眼色,「菱兒,別問那麼多了,快些叫人準備熱湯,讓你父皇好好洗洗。」
楚中菱滿眼都是疑惑,但此刻楚坤礪一身髒得沒法直視,她也體貼,轉頭就沖婢子吩咐起來。
有上官淑蘭服侍楚坤礪洗浴,楚中菱隨後就去了後院。
汪伯和幾個下人昨晚忙了大半宿,她去的時候他們還沒醒。楚中菱站在院牆下邊,用手絹遮著嘴鼻,仔細的查看某一處。
「難道是天不夠亮,父皇沒看清這邊的東西,所以晨練的時候不小心踩上了?」
「菱兒!」
突然,上官淑蘭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楚中菱趕緊迎過去,「母后,您怎麼過來了?」
「我來看看……」上官淑蘭還沒說完話就被院牆一溜的東西驚到了,「菱兒,這些是?」
「母后,沒什麼,呵呵!」楚中菱傻笑。
「還沒什麼?你是沒看到你父皇有多生氣?好端端的,為何把這些堆在此處?」上官淑蘭不受她傻笑影響,微微板起了臉,很明顯要追問到底。
見狀,楚中菱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昨夜之事說給了她聽,然後再解釋自己的用意,「那個偷兒一看就是練家子,我們現在人手不夠,要是跟對方打起來,不一定能討到好。所以我就找汪伯,把這些牛糞馬便堆牆角下。如果來了厲害的偷兒,就算我們打不過,也能把對方噁心半死。」
上官淑蘭瞧著女兒說話時那眉飛色舞的樣子,感覺就像不認識似的,「菱兒,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玉航啊!他說遇到厲害的對手時,避免自己吃虧,就儘可能從別的地方下手,這樣說不定能打個對方措手不及!」
「……」上官淑蘭微笑著。
但仔細看,她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似是硬擠出來的。
楚中菱攙著她手臂,撒嬌的問道,「母后,您看我是不是很聰明?」
然而,上官淑蘭卻沒應聲,雙眼盯著牆角那些讓人作嘔的東西,視線莫名的變得渙散。
「母后?怎麼了?」楚中菱看著她發愣的表情,以為她受不了,遂攙著她離開後院,「母后,這裡太髒了,我還是送您回房吧。您放心,偷兒的事我會解決的,保證不讓他打擾到您和父皇。」
「菱兒……」上官淑蘭停下腳步,緊擰著眉心,對著她欲言又止。
「母后,怎麼了?」
「你父皇他……」上官淑蘭張了張嘴,但後面的話卻又卡在喉嚨里。
「父皇他怎麼了?」楚中菱下意識的問道,眼見她表情複雜,好似為什麼事愁苦,她立馬反應過來,笑著道,「母后是怕父皇會責備我嗎?您放心吧,我知道父皇沾到那些東西很生氣,可是父皇也不是不講理之人,他若是知道我用一招對方偷兒,他肯定會理解的,說不定還會誇獎我呢!」
上官淑蘭,「……」
她垂下眼眸,最終抿著唇沒再說任何話。
楚中菱把她送回房後,楚坤礪已經洗完澡更完衣了。
雖然楚中菱嘴上說自家父皇會理解她,但她還是沒敢進房去見楚坤礪,吩咐婢子給他們準備食物後,她麻溜的跑了。
……
房間裡。
看著楚坤礪依舊黑沉的臉色,上官淑蘭上前,溫柔的安慰他,「陛下,您別怨菱兒,其實她也是為了我們好。」
接著,她把女兒昨夜看到偷兒的事說了。
楚坤礪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
上官淑蘭繼續安撫他的情緒,「您也是知道的,菱兒從小被我們寵壞了,她呀什麼都不懂,能想出那種辦法對付偷兒,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您就別再同她置氣了,好嗎?」
楚坤礪面上黑沉的氣息消了不少。
上官淑蘭看著他,突然關心問道,「陛下,臣妾瞧著您氣色不好,可是昨夜認地兒,沒休息好?」
楚坤礪沒好氣的剜了她一眼,「我堂堂大湘皇帝,如今背著嫌疑,還慘遭人嫌惡,你說我能吃得下睡得著?」
上官淑蘭雙眼中布上了一層濕氣,「陛下,要不我們回大湘吧?我們來此,本就是為了菱兒和灩兒的婚事,如今她們已覓得良人,我們也該放心回去了。雖然臣妾知道您捨不得她們,可是她們畢竟已做人婦,上有公婆需盡孝,還有夫君需服侍,整日裡顧著我們,這說出去實在不合常理,若時日長了,再好的公婆也會心生不滿的。」
楚坤礪猛地扭頭瞪著她,「回去?你沒聽菱兒說嗎?舞毒說是受我指使,污衊我是罪魁禍首,我若現在離開,豈不成了畏罪而逃?」
「可是舞毒不是普通人,瑧王他們尚且都拿他沒撤,我們又能奈他如何?再說了,我們只是回大湘,怎麼就成畏罪而逃了?陛下,我們的兩個女兒可都在這玉燕國!」上官淑蘭極力的勸說著。
但楚坤礪卻是越聽越氣恨,「我現在都後悔聯姻了!你看看燕家的人,竟是如此怠慢我們,你說我這張臉往哪擱?」
上官淑蘭笑了笑,「陛下,還不是您自己要同瑧王賭氣跑出來。咱們住在瑧王府,他們不但好吃好喝伺候我們,還派那麼多人保護我們,說明他們沒把咱們當外人。」
「你的意思是我不識好歹?」楚坤礪咬著牙反問。
「陛下……」
「什麼都別說了,我是不會離開的!」他指著門口,怒道,「你給我出去,我想靜一靜!」
上官淑蘭倏地紅了眼眶。
垂下雙眼,她緩緩轉身,雙腳像是拴了鐵鏈般,每一腳都抬得很吃力……
……
宮裡。
看著巳爺手裡的東西,柳輕絮很驚訝,「他真的把馭蛇術傳授給你了?」
巳爺把東西塞給她,「給你的。」
「給我?要我學?」柳輕絮看著手裡的東西,一支玉簫和一塊皮。
她以前讀書的時候很喜歡搞樂器,蕭也見過不少,但手中這支卻很是不同,實打實的純玉打造,通體碧色,吹口上端雕著一顆蛇頭,乍一看真像一隻碧綠的小青蛇。
而曲譜是刻在一塊皮上面的,看皮質,已經很老舊了。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看著,她也知道這兩樣東西非常物。再想想陽明峰那晚,漫山遍野的蛇,她更是不敢小瞧這馭蛇術的威力。
「阿巳,燕容泰怎會如此輕易就交給你了?」她對過程很感興趣。
「你只管學,其他別管。」燕巳淵橫了她一眼。
「呵呵!那傢伙真是偏心,我見他兩次,他都心高氣傲,哪怕泄露點事也是拐彎抹角的,可是你就去陪他說了一會兒話,他就把這麼貴重的東西交給你。果然啊,親叔叔就是親叔叔,比我這個嬸娘說話管用!」柳輕絮笑嘆道。
她說這番話的用意,懂得人自然明白。
巳爺臉上的冷酷軟化了不少,「你好好學,多了件本事,就算以後與人打架也不需要你再親自動手了。」
柳輕絮,「……」
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說得她好像街邊混子,沒事就喜歡找人鬥毆似的!
說完了馭蛇術的事,燕巳淵才又說道,「楚中菱現在在楚坤礪身邊,且她信了楚坤礪的話,認定是舞毒在誣陷楚坤礪。」
「什麼?!」柳輕絮驚訝不已。
但仔細一想,又不覺得意外。
就楚中菱那腦子,真的是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何況楚坤礪還是她親爹,她不信楚坤礪,難道去信別的外人?
「楚坤礪那邊有何動靜?」她趕緊問道。
「如我們猜測那般,楚坤礪的確在暗中聯繫舞毒。」
「那舞毒呢?有現身嗎?」
「沒有。」
柳輕絮緊緊捏著玉簫,腦子在飛速的運轉,「舞毒不現身,一點都不奇怪。他能把楚坤礪拋出來,自是做了與楚坤礪分道揚鑣的打算。換言之,楚坤礪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那楚坤礪再找他,他能現身才怪!」
燕巳淵淡淡的點著頭,算是贊同的看法。
柳輕絮又道,「如果我是舞毒,我苦心打造的巢穴沒了,什麼都被毀於一旦,現在到處都是想抓我的人,那我一定會找個地方藏起來,最起碼也要等風頭過去再行事。他能喬裝身份隱在一個山莊中,足以見此人耐心甚高。」
燕巳淵背著手,嘆了一聲,「不怕他現身,就怕他不現身!以他的能耐,能隱姓埋名躲藏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最怕的就是他磨礪以須捲土重來……」
柳輕絮揪心道,「他若是捲土重來,也是要對付我們的孩子!這種禍害,多留他翌日都是噩夢!」
他們的分析,不存在僥倖,一切都是往最壞的方面去想,為的就是做好防備。
但舞毒這事,任是他們想再多,也感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柳輕絮狠狠的咬著牙,「就算抓不到舞毒,我也不會放過楚坤礪!他不是要死皮賴臉留下嗎,那這玉燕國就是他喪生之地!」
說完,她靠近巳爺耳邊,墊起腳悄悄說了起來。
巳爺聽完,陰沉的眸子倏地閃亮。
柳輕絮說完悄悄話,『嘿嘿』一笑,「我倒要看看,他能裝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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