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巳淵展開信。
柳輕絮看著那信上的字。
沒有稱謂沒有署名,只有一句話——明日丑時順和寺院兒女換母!
夫妻倆臉色皆鐵青。
他們原以為對方抓走太后是為了換蘇皇后,沒想到竟是……
這說明什麼?
說明太后不是在燕容熙手上,而是在舞毒手上!
舞毒要拿他們兒女做什麼,具體的他們不清楚。但舞毒煉蠱製毒,所做之事皆陰邪毒辣,那些乾屍、那些屍水、以及那些煉屍用的鼎器,再想想他們兒女特殊的體質,如果到這時他們都還不明白舞毒的目的,那他們就是大傻加特傻了!
燕巳淵將信紙揉進手心,手背青筋浮動,隨著拳頭顫動,紙灰從他指尖溢出,飄飄灑灑落了一地。
「孔澤!」
「王爺有何吩咐?」孔澤沉聲應道。
「將廢后蘇氏掛於城門之上!」
「……」孔澤駭然的睜大眼,直接被他這道命令嚇住了。
見他不動,燕巳淵寒冽的眸光射向他,「需要本王再說一次?」
孔澤聞言,跪地道,「卑職不敢!卑職領命!」
何止他嚇得不輕,在場的沈宗明、柳景武、北蕭侯、蕭玉航、楚中菱全都目瞪口呆的注視著下令之人。
蘇梓瑤雖然已是廢后,但人好歹還有一口氣在。只聽過把死人掛城牆上暴屍的,還沒聽過把活人給掛城牆的!
跟他們的震駭相比,柳輕絮是猜到了自家巳爺的用意。
不過她現在沒心情與人解釋這些,滿心滿肺都裝著那封信上的話,憤怒之下又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是一定不會讓婆婆出事的!
回想當初,婆婆派朱琛把她接回京城,她們婆媳的緣分也從那一刻開始。
婆婆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只要她進宮,一切吃穿全偏顧著她。她和燕巳淵沒有婚媒就做了夫妻,婆婆知此事對她委屈,也知她不受柳家重視,不但沒嫌棄她,還給了她十里聘嫁之禮,補足了她該有的地位和風頭……
這些寵愛和恩德,她是真的無以為報……
這麼好的母親,如今卻在為他們受苦受罪,她怎能不心痛?
用手背橫了一下雙眼,她挺起腰背,毅然離開了眾人視線。
燕巳淵眸光一滯,反應過來她要做何事,提腳追了出去——
馬車疾馳。
夫妻倆對坐著,從來沒有如此沉默過。
不是相對無言,而是她懂他,他也懂她。
要如何取捨,不需要隻字片語的商量,半個字都是褻瀆!
突然,馬車嘶鳴。
餘輝緊急勒馬。
見來人獄卒頭領裝束,神色慌急,他沒好氣地質問道,「大膽!可知馬車上是何人?」
攔路人顫顫驚驚道,「小人塗馳,是刑獄大牢的管事,特來求見瑧王妃。」
燕巳淵挑起帘子,目光冰冷的射向他,「見王妃有何事?」
隔著數丈遠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凜凜的威壓,塗馳頭都不敢抬,誠惶誠恐地稟報,「回瑧王殿下,是二王爺要見瑧王妃。二王爺還讓小的傳話給瑧王妃,若是想救太后,瑧王妃需親自去大牢見他。」
聞言,燕巳淵冷眸緊斂,一身威壓下更是橫溢出了殺伐之氣。
他現在就如舔過血的猛虎,觸人就恨不得將其撕了咬了。更別說像燕容泰這樣死不改性的情敵,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要見他的女人,這不是扯著老虎尾巴喊救命,找死嘛!
別說其他人怕他一身凜冽殺氣,就柳輕絮都害怕他此刻的樣子。
與蘇炳成有來往的幕僚,他敢要所有人的腦袋,蘇皇后還沒死,他敢把她掛城牆上,如果說他現在要殺燕容泰,她一點都不會懷疑。
「阿巳。」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燕巳淵突然扭頭,冷眸射著她,咬牙問道,「你對他有惻隱之心?」
「之前不殺他的人是你,跟我可沒關係。我見他,是為了母后。就算他騙我去,我也要去聽聽他到底說些什麼。」柳輕絮沒好氣地瞪他,「這個時候是亂吃飛醋的時候嗎?」
「……」燕巳淵薄唇抿成直線。
柳輕絮朝那塗馳看了一眼,隨即對餘輝道,「去大牢。」
餘輝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自家王爺,然後勒緊韁繩調轉馬頭,直奔刑獄大牢而去。
……
進大牢之前,柳輕絮用眼神再三叮囑餘輝。
餘輝苦笑的再三點頭,表示自己會的。
王爺正在失控邊沿,隨時都會逮著誰撕誰,要是二王爺真能幫他們救太后,而王爺卻因為打翻醋罈子把二王爺撕了,那就虧大了!
不管怎樣,也得先讓王妃去大牢里探探情況,要是二王爺耍花招,再殺也不遲!
再見燕容泰,柳輕絮並沒有帶著敵意去。
如果燕容泰要加害她,上次在石窟里他就得逞了,沒必要放棄那次大好的機會轉而在現在對她動手。
而燕容泰在見到她時,嘴角咧開,笑得像獲得了什麼勝利似的。
柳輕絮讓獄卒開了牢門。進去,先給了一記白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我沒時間同你浪費。」
「很慶幸,你能來,不然皇祖母沒命,你們一家四口也會搭進去。」
「你想說什麼,直接說。」柳輕絮很沒耐性。
牢房裡,陰暗又潮濕,好在獄卒舉著火把,她才能將燕容泰模樣盡收眼中。
他身上還是那一件灰色的袍子,頭上的木簪沒了,黑髮直泄,像黑布一樣垂在他身後。
此刻的他雖然落魄,但神色卻不顯狼狽。
明亮的眼神,上揚的唇角,反倒比他玉冠錦袍時的模樣更順眼。
燕容泰抬了抬手,「牢房簡陋,若不嫌棄的話,便坐下說話吧。」
柳輕絮有些黑線。
他這是把牢房當家了?
「行了,別玩虛的那套。」
「笑笑,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柳輕絮微微一愣。對於他嘴裡的稱呼,她很不習慣。
但稍作細想,她嘴角微勾。
如此稱呼她,是否說明他已經想通了?她並非柳家小姐,並非他曾經中意的那個人。
「什麼交易?」看在他不把她當柳小姐的份上,她臉上的不耐收了幾分。
燕容泰從看到她出現時就一直在笑,明明大牢比豬圈都不如,但他好似置身在風景優美之地,滿身閒雅,愉悅非常。
「同我說說那個世界的事,我告訴你一些你想不到的事。」
「那個世界?不是說了嗎,鳳陽鏡已經被你父皇毀了,你是去不了二十一世紀的!」柳輕絮蹙起了眉。
還以為他改性了,結果改來改去,性子還是如此執拗!
燕容泰臉上的笑淡了些,眼眸中的亮度也隨之暗了,「我這一生憾事太多,無一事圓滿。我自知命不久矣,臨死前我也沒別的心愿,就想聽些特別的。周蓮同我說過一些,遂我很好奇,你在那邊究竟是做什麼的?」
「……」柳輕絮想轉身就走!
有關她的職業,她為了滿足巳爺的好奇心,曾經用了整整一夜都沒解釋完。天知道她有多後悔自己曾經挑選的專業,別的職業一句話就能講明白,可是IT,她得從愛迪生出世開始說……
看出她不願,燕容泰臉上更是沒了表情。
柳輕絮深吸一口氣,道,「咱能換個話題嗎?你這個話題等我說完,太后都沒命了!」
燕容泰眯著眼,深深的看著她。
許是看出她是在為難而不是在拒絕,他眼眸中才恢復了一絲亮光。
短暫的沉默後,他冷不丁問道,「柳笑笑,你知道哪國的術士最多嗎?你知道術士最大的心愿是何嗎?」
他這話題轉變得太快,柳輕絮忍不住擰眉。
前一個問題她不好答,但後一個問題,她從柳景武那裡聽說過。
「術士的終極目標是長生不老,對嗎?」
「還有呢?」燕容泰挑眉。
柳輕絮知道他在等她回答第一個問題,想了想,她答道,「我聽楚中菱說過,大湘國先帝養了不少術士,為的就是煉出長生不老藥,可惜最終失敗了,而那些術士被當今的大湘太子趕盡殺絕。你說哪國的術士最多,那應該就是曾經的大湘國。」
燕容泰笑了笑。
柳輕絮見他只笑不語,有些沒好氣,「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說了,我沒時間在這裡浪費!」
「該告訴你的,已經告訴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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