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盛沒抬頭，依然看著手中的一份文件。
辦公室里安靜又尷尬，陳國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
「周廠長，你找我什麼事？」
周先盛這才抬起頭來，臉上現出笑容：「老陳來了？坐。」
陳國棟終於得以坐下，稍稍放鬆了些。
其實說起來周先盛和陳國棟是一起進的鍋爐廠，又是老鄰居，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了。
本不該像現在這麼生疏的。
只是因為兩家孩子的事，兩邊終歸是有點尷尬，再加上陳國棟一直是個普通員工，周先盛早早就升了部長，現在更是成了副廠長。
在鍋爐廠里，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現在的陳國棟，和周先盛的差距已經太大了。
兩個人似乎已經沒辦法再平等平靜地對話。
就像現在，周先盛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目光中卻滿是威嚴，陳國棟很不自在，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裡。
周先盛手指敲了敲桌面，等氣氛緊繃的像拉滿的弓弦，這才再次開口：
「老陳啊，我們兩家認識有二十一年了吧？」
陳國棟一怔，很實誠地糾正：「二十二年。」
「對，二十二年。」
周先盛一臉懷念：「當年我們剛結婚，你們兩口子就搬過來了，那時候我們都沒孩子，我們兩家經常在外面一起吃飯，有一次我們喝醉了，還定下了娃娃親，你還記得吧？」
陳國棟也笑了：「是啊，當時我們都猜我們家生女兒，你們家生兒子，沒想到倒過來了。」
周先盛微笑問道：「這娃娃親，現在還算數嗎？」
陳國棟一怔，「陳諾已經有女朋友了。」
周先盛笑道：「現在孩子才多大，都沒定性，女朋友遲早得分，是吧？」
陳國棟想了想，「新眉這孩子挺好的，陳諾很喜歡她，他們應該不會分。」
周先盛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老陳，是你們家陳諾一直纏著我們玲兒，弄的所有人都以為玲兒會嫁給陳諾，現在他轉頭就不理了，不想負責嗎？」
陳國棟一臉詫異，「不是，老周，陳諾以前是喜歡小玲兒，可是小玲兒一直不搭理他啊，怎麼成陳諾的錯了？」
周先盛皺眉，「追女孩子被拒絕幾次很正常啊，當初你追李青荷的時候不也是被拒絕過嗎？現在玲兒願意給陳諾機會了，陳諾難道不想抓住？」
陳國棟有點懵，「可是陳諾有女朋友了。」
「那就分啊。」
周先盛有點不耐煩了，他最煩陳國棟這一點，不懂變通。
陳國棟驚訝，「新眉是個好孩子，不比小玲兒差，和陳諾感情也好，為什麼要分啊？」
陳國棟說的是實話，但這實話讓周先盛憤怒了，他砰的一下猛拍桌子，陳國棟嚇了一跳。
「老周，你幹嘛？」
「我是你領導，叫周廠長！」
周先盛冷冷地道，陳國棟一怔，只得開口：
「周廠長。」
周先盛坐回寬大的老闆椅上，聲音驟然變得平淡：
「老陳，最近廠里在做員工結構優化，技術部人員冗餘，要簡化，正好保安室那邊退休了一個，你年紀也不小了，要不要考慮去保安室養老？」
陳國棟倏地瞪大眼睛：「你要調我去做保安？！」
他實在是難以置信，自從調到技術部之後，廠里拿下了好幾個大單子，他都是技術骨幹。
就算技術部真要簡化，也輪不到他頭上啊。
周先盛淡淡地道：「老陳，這也是為了你好，你都一把年紀了，也該退下來了。」
陳國棟立刻道：「周廠長，我們倆年紀一樣大，我要是退，你也該退了啊。」
周先盛冷笑：「我是廠長，你只是個普通職工，我們倆能一樣嗎？」
「對了，最近有職工反應食堂的飯菜不太新鮮，廠領導正在討論更換食堂的承包商。」
陳國棟連忙道：「老周，咱們的食堂一直都備受好評，我沒聽說過飯菜不新鮮啊？」
周先盛漠然道：「我都忘了，食堂承包商的老闆是你兒子，你當然要幫他說話，可我是廠長，我要對全體職工負責。」
陳國棟不解地看著周先盛：「周廠長，你為什麼要針對我們？」
周先盛淡然笑道：「老陳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怎麼說也差點成親家，我怎麼會針對你們？」
他頓了頓，聲音飄忽，「或者，我們真的成了親家，那很多事還是能商量的。」
陳國棟終於明白了。
周先盛找他來就是為了陳諾和周玲兒的事。
陳國棟心裡憋屈，「周廠長， 陳諾當初對小玲兒那麼好，可小玲兒不喜歡他啊。」
「可現在我女兒喜歡你兒子了，你們不能不負責！」
周先盛冷冷地看著陳國棟，「老陳，話已經說的夠清楚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周日給我答覆。」
這周日是周先盛升職的慶祝宴，在黃河酒店，周先盛請了半個鍋爐廠的領導職工，陳國棟一家也在邀請之列。
陳國棟緩緩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周先盛已經在接電話了，陳國棟只得打開門出去。
站在長長的走廊上，光線透不進來，只有初秋的冷風透過廊上的窗戶灌進來，陳國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好的老鄰居，怎麼就成這樣了。」
......
容大。
校長辦公室。
陳諾敲門進來，「姐，這麼急找我什麼事？我正陪新眉學習呢。」
孟曉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陪你新眉學習？只怕是新眉給你補習吧？」
「哈哈，人艱不拆啊姐。」陳諾笑呵呵地坐下，沒有一點學生面對校長該有的拘謹。
孟曉冉也習慣這傢伙了，笑眯眯地道：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學校推薦你做校園創業明星，上面已經批下來了！」
「校園創業明星？」陳諾一怔，立刻道：
「學校給我多少獎金？」
孟曉冉瞪了他一下，「你都把容大食堂承包了，還要學校給你獎金？」
陳諾笑嘻嘻地道：「那就沒點別的獎勵了？」
孟曉冉懶得再理他，正色道：「過兩天省台的記者回來採訪你，你好好準備一下，這次省里會把你作為學生創業的典型宣傳，你別給咱們學校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