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石頭怎麼威脅，那裡面的東西就是不出來。

  「不出來的話，我捅了啊。」

  見對方始終不為所動，石頭年輕氣盛，直接拿著木棍朝香案捅了進去。

  李多魚高高舉著木棍，兩個豬耳朵是被撕扯下來的，不像是被狗咬的，對他來說，人可比狗多危險了。

  隨著一聲慘叫，

  好像有人頭撞到了桌底，隨後狼狽地爬了出來，見到李多魚和石頭後，瞬間就想跑。

  沒想躲在裡面的人，竟是臭腳，他右手抓著一條煮熟的五花肉，嘴裡還塞著沒有吃完的豬耳朵。

  另一隻手提著個小麻袋，裡面也裝了不少東西。

  「臭腳你躲在這裡偷東西。」

  石頭瞬間就怒了，見他要跑，直接一腳踹在他的腰上，把他踹翻在地。

  吃痛的臭腳罵道：「哎呦喂，石頭，你是不是有病，怎麼老跟我過不去。」

  「貢品你也敢偷，給我放下來。」

  臭腳嘴硬道：「我都問過媽祖了，這些貢品我是可以吃的。」

  「放你娘的狗屁。」

  石頭懶得跟他廢話，又是一腳踢過去，痛得臭腳把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

  「石頭，我跟你拼命。」

  臭腳青筋暴起，呲牙咧嘴了起來，一臉要干架的樣子。

  石頭拎起了袖口：「來吧，就你這種整天不幹活的瘦猴，我讓你一隻手都可以。」

  李多魚打量著臭腳，發現這傢伙跟上次見到比起來，又瘦了非常多。

  被斷了經濟來源後，臭腳果然安分多了，這些天雖然他有去找張連長，讓人幫忙調查誰偷了他家的狗。

  可他這樣的人，壓根就沒人願意幫他，張二虎也是隨口應付幾句就給他打發了。

  李多魚也有聽說，他不能靠狗賺錢後，就開始嘗試討小海賺錢，可他抓的那些東西，壓根就沒有魚販子收。

  現如今，整村人都非常嫌棄他，就像個過街老鼠一樣，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全村惟一一個願意幫他的是德發。

  好像是前兩天，臭腳亂吃海鮮，把肚子給吃壞了，一天就跑公廁二十幾次，後來乾脆就一直蹲著。

  那味道把大家都嗆得夠嗆，而得知此事的德發怕他再拉下去，人都給拉脫水，就免費給他開了幾顆腸胃消炎藥。

  看他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狽樣，李多魚覺得這人也算是自食其果，完全不值得同情。

  有好好的生活不過，整天就只知道舉報，好像把大家拉下水，他就能好過點一樣。

  見臭腳只擺架勢，壓根就不敢跟他打，石頭鄙視地看著他，上去就要把他手裡的那條五花肉搶下來。

  沒曾想，這傢伙直接用口水舔了起來，還咬了一口，一臉猙獰的樣子。

  「這肉我都舔過咬過了，你要是再搶的話，就是摸我的口水。」

  饒是石頭也被他給噁心到了，說實在的，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想打這個臭腳。

  上次套著麻袋打他那次，拳頭都有一層油膜，聞著還特別的噁心，用硫磺皂洗了很久才把味道洗掉。

  就在石頭感到噁心時，臭腳見他放鬆警惕，拔腿就往外面跑。

  跑出天后宮後，還不忘專心噁心石頭：「你喜歡的珊珊老師，也是這樣被肖衛東這樣舔的，你跟那個趙大海一樣，就喜歡搞破鞋。」

  聽到這話後，石頭瞬間怒了：「我草你大爺的，你想死是嗎，老子成全你。」

  沒曾想，臭腳沒跑兩步，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讓你犯賤，讓你偷貢品，摔死了活該。」

  摔倒的臭腳還是死死拽著五花肉，還有那布袋裝著的東西，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天后宮。

  李多魚來到臭腳藏的地方，掀開香案的遮擋布，發現桌底有不少包裝紙和橘子皮。

  看這情況，臭腳估計很早就已經躲在這下面很久了，估計年夜飯也在這裡吃的。

  李多魚看了下時間，都已經凌晨四點了，被這事這麼一折騰，李多魚也沒心思睡覺了。

  直接拿起了掃帚打掃起了衛生，將香案底下的垃圾掃了出來。

  石頭拿著棍棒在天后宮這裡守著，就怕臭腳殺個回馬槍，繼續偷天后宮的貢品吃。

  沒兩個小時。

  天就微微亮了，天空是湛藍的顏色，有緋紅色霞光從海的另一面射出，將整個海面映照得相當好看。

  哪怕李多魚是海島人，也很少看到這樣絢爛的美景，而人就是這樣，看到漂亮的東西就會變得很開心。

  就是太他媽冷了。

  李多魚搓了搓雙手，沿海的冬季，早晚溫差非常大，真的凍手又凍腳。

  海面上，沒有半條漁船，好像有個說法：初一不能幹活，否則一年白忙活。

  大致意思就是，辛苦了一整年，初一這些天，應該好好休息，別再想著幹活的事情。

  李多魚伸了伸懶腰，天才剛亮，就已經有不少人提著神籃過來拜拜了。

  「李主任，辛苦了。」

  有位李多魚並不是很熟的大娘，從神籃里拿出了一塊發糕遞到他手裡。

  「肯定還沒吃早飯吧，我家發糕非常好吃。」

  另一位大娘也跟著說道：「我家手工面也不錯，要不要拿幾份回家撈麵吃。」

  李多魚連忙擺手，而在這個時候，老李來到了天后宮這邊：「接下來，我看就行了，你娘給你煮魚粥了，趕緊回去吃。」

  李多魚吃了碗加胡椒粉的魚粥，回家簡單洗了個澡，就打算睡覺去。

  沒想周曉英居然賴床了。

  大年初一是不幹活沒錯，可大好日子，不做點啥子，總感覺說不過去，就當李多魚開始毛手毛腳時。

  「爹爹，你在幹嘛？」

  很小的一道聲音，可卻讓兩人全都定住了，李多魚機械般的轉頭，看著坐起身，瞪著兩顆大眼珠子的小圖圖。

  李多魚苦著一張臉，暗罵道：「這臭小子，啥時候醒的啊。」

  周曉英那叫一個尷尬，直接鑽回了被窩裡，利索地穿起衣服來。

  李多魚臉皮就厚多了，當場鬼扯了起來。

  「圖圖啊，你爹只是在做伏地挺身。」

  「伏地挺身是什麼？」這個年紀的小孩，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

  「這是一個能讓人愉快的運動，就是兩隻手像我這樣撐著，然後上下上下。」

  聽到這話的周曉英，重重擰了李多魚一下，這人真的越老越不正經了。

  穿好衣服的周曉英，捋了捋頭髮趕忙轉移話題：「圖圖，你想不想喝麥乳精，我給你泡去。」

  一聽到麥乳精，小圖圖眼睛睜得更大了：「想吃，想吃。」

  「那就趕緊起床，別學你爹賴床。」

  「我什麼時候賴過床，我只是昨晚沒睡好不好。」

  穿好衣服的周曉英趕緊給小圖圖泡了碗麥乳精，希望他能把早上看到的全都忘掉。

  李多魚睡了個回籠覺，等他睡醒時，差不多都可以吃午飯了。

  庭院裡，李小榕帶著一群小孩子，在那裡玩跳皮筋。

  「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

  」

  剛跳兩下，李浩然就踩線了，李小榕眉頭抽了抽：「浩然，你爭氣點行不行，小芸和小琳，都跳到六了，咱們連二都跳不過去。」

  李浩然一臉無奈，他壓根就不想玩這個遊戲，就他這個體重，能跳到二就已經很厲害了。

  小圖圖也很想進去玩，可太小了，根本就不能參加，只能坐在竹椅上乾瞪眼。

  而水花姐、大嫂蔣玉秦、二嫂和曉英，剛好湊成了一桌麻將。

  大肚子的大嫂牌技明顯比較好，桌上的錢都比別人多。

  失去新手光環的周曉英，很認真思考著牌，可剛把一張牌打出去，大嫂立馬就胡了。

  二嫂抱怨道：「瞎打，這麼好的牌，怎麼可以打啊，大嫂明顯就聽三五七餅。」

  周曉英不服道：「可我也聽牌啊，我不打這張，難道拆開打啊。」

  二嫂無語道：「大家早就已經聽牌了，大嫂這個牌面大，咱們不能讓她贏啊。」

  大嫂蔣玉秦已經開始洗麻將了，並催促道：「好了，趕緊下一盤。」

  二嫂擰著眉頭道：「不行，必須要換位子，換我坐曉英的下家，大嫂你坐我下家，不然曉英一直餵你，我跟水花都沒法贏了。」

  「可以，沒問題。」

  蔣玉秦笑了笑，對她來說，她們三個都是菜鳥，無論她坐哪裡，都能把她們吃得死死的。

  可換完位置後。

  朱秀華也非常懵逼，周曉英居然變成了鐵公雞，一張牌都不餵給她吃。

  變成了自己不停給大嫂放炮，周曉英略帶生氣道：「二嫂，你怎麼把那麼好的牌，打出去放炮啊。」

  朱秀華真的很想把周曉英剛說的那句話，給重複一遍，可想想每次鬥嘴，好像都沒贏過這位妯娌，還是算了。

  李多魚發現了，蔣玉秦的女兒小敏，似乎有點融不進這個小群體。

  作為城裡的孩子，她還是比較不一樣的，身上的衣服明顯比大家要好看很多，皮膚也跟島上的孩子不大一樣，白白嫩嫩的。

  可能隨他娘的緣故，這女孩長得還挺好看，可能營養好的緣故，她發育的似乎比島上同齡的女孩要早很多。

  跟小胖墩的懶散不同，小敏屬於自律型，很早就把作業給做完了。

  屬於會主動刷題的那種學生，上島的這些天，幾乎都關在房間做試題。

  畢竟明年馬上就要中考了，學業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來這個家裡這麼多天，她最喜歡的就是小姑李小榕，因為她真的很厲害，自己不理解的題目，她很輕鬆就解開了。

  還能給她講解得很清楚，感覺比她的老師都還要厲害，先前小敏一直猶豫，是考重點中專，還是繼續念高中，然後接著念大學。

  而跟李小榕商量完後，她決定繼續念高中，接著去考好大學。

  因為李小榕只跟她講了一句話：「現在中專生確實非常吃香，可大學生越來越多了，如果是同等機會的話，肯定大學生有優勢。」

  除了李小榕外，她最有好感的是那位李多魚叔叔，因為他真的很愛笑，對小孩子都特別好。

  另外，她非常好奇，多魚叔叔為什麼能把日學講的那麼好。

  小敏也特別喜歡聽他講去島國考察的那段經歷，每次聽的時候，都感覺特別興奮，同時也對國外充滿了嚮往。

  而她也很想跳繩子，可她不會跳，畢竟小時候，她有個廠長爸爸，廠里的孩子壓根就不敢跟她玩。

  可相比起跳繩子，她來擔擔島最想做的事情是，就是去海邊撿貝殼，還有抓那些小海鮮。

  而上次來的時候，太匆忙了，沒住兩天就走了，這次雖然住的久了點，可大家好像一直都很忙，尤其那個多魚叔叔，好像又當選了大頭家，就一直沒好意思開口，天天躲在房間裡做試卷。

  今天見大家都很閒的樣子，那個多魚叔叔也在，潘小敏終於鼓起勇氣說道：「多魚叔，能不能帶我去釣魚啊。」

  李多魚笑道：「你喜歡釣魚？」

  潘小敏點頭道：「我喜歡釣魚，也喜歡去海邊抓那些小海鮮。」

  李多魚思考了會，反正今天也沒事情做，乾脆就帶這些孩子去玩吧。

  「可以，你等我一下，我做兩根魚竿去。」

  聽到要去釣魚，還在跳繩的李浩然直接不幹了，喊道：「叔，我也要去釣魚。」

  李小榕舉起手來：「哥，給我也做把魚竿，我也好久沒釣魚了。」

  一旁的陳慧英看到李小榕回家後，就一直在陪這些孩子玩，忍不住念叨起來：「都快可以嫁人了，怎麼還跟孩子一樣。」

  李小榕笑著回道：「只要還沒嫁人，就一直都是孩子啊。」

  見這麼多孩子都要去，李多魚說道：「要釣魚的話，那就得先去挖海蜈蚣，你們誰去挖啊。」

  小敏有點驚恐地說道：「海蜈蚣是什麼啊。」

  小胖墩連忙說道：「小敏姐，海蜈蚣煮湯很好吃的，用來釣魚的話，特別好釣。」

  李小榕笑著說道：「哥，你先弄魚竿，我跟浩然一起去挖，挖這玩意，我可厲害了。」

  小敏也說道：「那我也一起去。」

  小胖墩看了她一眼，隨後說道：「小敏姐，你穿這樣的裙子，是沒法跟我們一起挖海蜈蚣的，你有沒有破一點的衣服。」

  小敏搖搖頭：「沒有。」

  小胖墩皺眉道：「沒有的話，那就在岸邊看我跟小姑挖就好了，不然你穿這一套去灘涂，回來後，直接變成泥巴人。」

  等李多魚做好魚竿後，李小榕也抓了不少海蜈蚣回來，而小敏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時，臉色已經白了。

  那麼長，那麼多腳，還黏糊糊的，這麼恐怖的東西哪裡好吃了，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她也不敢喝這東西煮的湯。

  見他們要出門，還不帶他，小圖圖一臉可憐巴巴的，直接在地上打滾起來。

  「我也要去。」

  見曉英還在打麻將，李多魚直接把小圖圖扛了起來，算了，也帶他出去溜溜。

  李多魚並沒有開船帶他們去釣魚，而是來到了圍塘這裡，沒想在這裡遇到了正在釣魚的小金。

  「小金，在釣魚啊。」

  「已經釣幾條了。」

  看到李多魚後，現在已經變成閩龍公司員工的小金，還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本想喊「魚哥」的，可他爹說，人家現在是你老闆了，不能一直叫魚哥。

  「魚老闆，好。」

  「我今天釣了不少魚。」

  李多魚愣了下，奇怪的稱呼好像又多了個，不過魚老闆聽起來還蠻不錯的。

  「你在的話，剛好，幫我把這些魚竿和魚線整一整，還有這附近哪裡的魚好釣點。」

  小金連忙說道：「我釣的這個地方魚最多，我經常在這裡打窩，你們在這裡釣最好。」

  然而，他時不時就瞥向那個穿著裙子，明麗動人的女孩，不由變得非常緊張。

  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偷看她兩眼。

  最讓他沒想到的是，魚哥竟然隨口來了句：「小金，我還要帶孩子，小敏第一次釣魚，可她不敢串海蜈蚣，你等會教她一下，該怎麼釣魚，幫他串下海蜈蚣。」

  小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可壓根就不敢太靠近這個女孩。

  見女孩手上的魚竿有點粗製濫造，小金有點語無倫次。

  「你那個魚竿太差勁的，很容易斷掉的，我這把魚竿很好，你用我的魚竿可以釣上大魚。」

  「不用，你自己用吧，這把是多魚叔叔給我做的，不一樣的，等會你幫我串下那個海蜈蚣就可以了。」

  「好吧。」

  小金也不明白為啥，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對話，可為什麼會這麼的讓人失落和傷心。

  十八年來，他第二次出現這樣的感覺，上一次出現，是他爹把他魚竿折斷，丟進火膛里燒的時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