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筠趕在天黑前去了一趟閔溪村,把修好的手機遞到淑嫂手裡,沒待片刻便原路返回。
而此刻病房裡,青年拿著手裡修好如初的手機時想下床去找她,被淑嫂攔下。
「阿筠走了有一會了,是她告訴我過十分鐘,再把手機交給你的。」
裴祈遇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垂眸怔怔的捏著手裡那張保存很好的照片。
她知道了。
現在,連見都不見他。
青年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女生青澀稚嫩的眉眼上,不知想起了什麼,唇角勾起一抹略顯苦澀的笑意。
……
火焰焰的太陽直照大地,道路上的沙土閃爍生光,像是一顆顆金砂礫,熱浪在空氣中悄然涌動,風吹來一陣又一陣燥意。
超市門口前掛著一串風鈴,推開門時會帶著發出一陣清脆的鈴聲,落進耳中,仿若化成一陣清涼的風,能吹散心中的些許燥熱。
一塊撕開一角包裝的方糕遞給了林聽筠,她接過咬了一口,眉眼間那股對熱的燥意才散去些許。
跟在她身側的少年左耳打著耳釘,額前頭髮挑染了幾縷白色,在刺熱的陽光下泛著點點像是金屬反光的銀白色,身上穿著骷髏T恤,下身是帶著銀環的破洞褲。
相比較他張揚的像是個不良少年,身側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女生顯得格外清純乖巧,是個頂頂乖的好學生。
男生眉角處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襯得他略顯痞意的眉眼染上一份狠厲,一看就是很會打架的校霸。
看似狠絕的校霸,此刻神情卻小心翼翼的和身側吃著方糕的女生說話:
「阿筠,我買了兩張遊樂園的票。」
林聽筠接著咬了兩三口冰涼軟糯的方糕。
「太熱了,不去。」
男生口袋裡的手機響起鈴聲。
陳瑞煬展開手裡的扇子,即便額角沁出細密的汗,可還是一下下朝林聽筠的方向扇風。
「什麼事?」
電話那端的人傳出熱鬧的呼騰聲。
「煬哥,來兜風嗎?」
本想拒絕,可陳瑞煬瞥見林聽筠眼中的新奇時,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行,發個地址來。」
半個小時後,兩人出現在了一個賽車俱樂部前。
幾個穿著朋克風格的同齡男生站在門口迎接,看見陳瑞煬身邊的女生時,紛紛出聲調侃。
「煬哥,捨得把嫂子帶出來了?」
「之前藏的跟什麼一樣。」
其中一男生推了一把問問題的人:
「你女朋友長這樣,你不藏?」
面對幾個兄弟的玩鬧,陳瑞煬笑罵了一聲:
「滾一邊去。」
領著人進去,俱樂部的面積很大,放眼望去,場地上停了十幾輛風格不同的賽車。
林聽筠走上前,滿眼新奇的去瞧。
陳瑞煬插著兜跟在後頭,見她一副新鮮的模樣,意識到好像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歡去遊樂園約會。
一個染著黃髮的男生勾住陳瑞煬的脖子,壓彎他的脊背,目光往不遠處的女生背影瞧了一眼,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
「嫂子長得這麼純,煬哥你不會是拐騙好學生吧?」
他眉梢微揚,不知想到什麼笑了一聲:
「怎麼不說是好學生拐騙壞學生?」
「阿筠,喜歡哪輛?」
陳瑞煬甩開身邊的男生,跟上林聽筠的步子。
「這個。」
女生指向身旁這個外表貼著鐳射表皮的賽車,目光清澈的望向身側的陳瑞煬。
「可以嗎?」
陳瑞煬感覺像是丘比特朝他射了一箭,心軟塌塌的。
他唇邊的笑意愈發的深。
「行,帶你開這個兜風。」
……
四五輛賽車在無人公路上疾馳,引擎發出轟鳴聲,極致的加速帶來被壓制般的推背感。
車窗開著,風狠狠的灌入,髮絲都往後腦勺吹去,林聽筠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她攥緊身前的安全帶,側眸問了一聲:
「你有駕照嗎?」
陳瑞煬腳下油門又壓深了一些,油門錶盤的指針越來越往一邊擺,笑聲混著風聲送到她的耳邊。
「阿筠現在問,是不是太晚了?」
「……」
在路上飆了半小時,陳瑞煬開的車停在了路邊。
幾個跟在後面的人紛紛下車:
「煬哥,怎麼了?」
「拋錨了。」
陳瑞煬擰著眉,眉角處那道疤顯得更狠了些,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車蓋被打開,露出裡面精密複雜的配件。
黃毛男湊過來問了一句:
「發動機重啟了也沒用?」
陳瑞煬『嗯』了一聲,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撥出去一個電話。
大概三十分鐘後,停在路邊的車被拖走,去了附近的汽修廠。
陳瑞煬和林聽筠坐上另一輛車的后座,跟著車去了修理廠。
飆車到一半,車突然拋錨,難免覺得敗興。
如果是平常也就罷了,拿去修就行了。
可陳瑞煬這次是特意帶著女朋友兜風,他擔心這次給林聽筠的體驗不好。
兩人坐著另一輛車,跟著拖車後面,去到了附近的汽修廠。
男生把兩人送到這,眼力十分好的開車離開,不打擾他煬哥和女朋友的二人世界。
汽修廠的人迎了上來,車被拖車移放在了修理位置上。
陳瑞煬去和修理員說著車的情況,林聽筠去了趟衛生間。
現在室外溫度足足有38℃,林聽筠有些後悔穿校服長褲出來了,雖然能遮太陽,但太悶了。
她彎下腰將褲腿捲起,卷到膝蓋下的位置,露出一截纖細勻稱的小腿,因為溫度太高,還隱隱泛著一層淡粉色。
隨後,林聽筠又拿口袋的濕巾擦了擦,稍稍緩解了那股悶在皮膚上的燥意。
弄完後,她將束起的馬尾捲起來,用發腸圈綁住後才彎著腰,在水池那鞠了捧水洗臉。
出來時,聽見了男人怒罵聲。
「能不能快點修,你不知道耽誤我一天害我損失多少錢嗎!」
男人穿著跟個暴發戶似的,體型寬胖,脖子上吊著根金項鍊,嘴裡叼著煙,腳下踩著擦得鋥亮的皮鞋,手裡拿著一副墨鏡,朝著汽車底的方向,邊說邊甩手,嘴裡沒個停。
「要不是另一個好的汽修廠太遠了,我才懶得到你這破汽修廠!」
「一個剎車燈問題,要看這麼久?」
沒動靜的車底下,突然滑出了一個穿著灰藍色修理服的人,微曲起腿定住身下的滑輪。
聽著動靜,林聽筠的目光不受控的落在了他褲腳露出的那截腳踝上,削瘦又白皙,光是看著,她都能知道那骨骼雖然還有些青澀,但很完美。
如果握在手裡的話,那抵在手心裡極好的骨骼感。
尤其是在他起身走動時,後腳跟處拉出漂亮有力的跟腱線條,跟腱兩側會微微凹陷出弧度小小的窩。
那人走到車頭處,微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他抬手壓了下帽檐,出聲道:
「線路故障,300。」
那暴發戶車主聞言震驚了一下,張大了嘴巴:
「不是吧,這麼貴,不就一根線斷了?」
他眼裡露出些許輕蔑,單手插著褲兜,另一隻手掐著煙吸了一口:
「就是用膠帶貼一下,你們怎麼收這麼多?」
「是不是欺負我不懂行?小心我去相關部門投訴你!」
男人把煙掐滅丟到一旁,扯了扯褲腰帶往上提:
「給我,我自己都能接上!還三百!」
那人突然笑了一聲,把材料丟到那個暴發戶面前,
「行,你自己接。」
這聲音很好聽,但也很青澀,聽著年紀比她還要小。
林聽筠的目光往他的臉看去。
只看得見灰藍色帽檐下的一截下巴,還沾著點黑色的油污。
暴發戶把線接了過去,拿上工具,自己動手把斷了的線接在一起。
看著手裡接好的線,暴發戶車主嘚瑟一笑,和那個穿著灰藍色修理服的人炫耀:
「這麼容易,就接個線,你收我三百?你這是黑店吧?」
男人直起身,還沒幾秒鐘,身後發出一聲『滋滋滋』的聲音,旋即他看見自己的車突然冒起了煙,嚇得他趕緊向那個人要滅火器滅火。
觀看面前這翻車現場,林聽筠忍不住笑出聲。
這一笑,把那人和暴發戶車主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林聽筠也絲毫不慌,反大大方方的笑,她擺擺手:
「人啊,還是不要不懂裝懂。」
瞅了眼已經滅了煙的車,和地上殘留的材料,林聽筠聲音微揚:
「人家那300,掙的不是材料錢,是技術錢。」
暴發戶車主被說的臉色燥紅,覺得下臉子,立即出聲呵斥:
「你個小丫頭片子!這有你說話的份?」
邊說,還氣的把手裡工具丟在了林聽筠的腳邊,落下時還在地面上彈了一下,頂端微尖銳的地方劃到了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那白皙的皮膚上立即多出一抹紅色。
沒料到這人一言不合就動起手,林聽筠輕『嘶』了一聲。
站在一側的少年,帽檐下的眉眼皺起,幾乎立刻就要抬腿過去。
「阿筠!」
陳瑞煬匆匆從另一邊趕了過來。
他蹲下身,掌心寬大的手輕握著林聽筠的小腿,清晰的看見那一道淺淺的血痕。
心裡冒起怒火,陳瑞煬二話沒說,拿起林聽筠腳邊落下的工具,朝著暴發戶車主的腿砸了過去。
準頭很好,直接砸中了暴發戶車主膝蓋的位置。
男人立即蹲下身,皺巴著一張臉,捂著感覺快要碎掉的膝蓋痛呼。
他面露凶色,狠狠放話:
「你給我等著!」
陳瑞煬壓根沒放在心上,輕嗤一聲:
「醫藥費我給的起。」
在他和暴發戶車主爭執時,林聽筠面前遞來了消毒的碘伏和棉簽。
少年站在林聽筠的身側,垂著眸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抱歉。」
林聽筠這才抬眸看他,這次她看見了帽檐下那雙黑的純粹乾淨的眸子。
像是兩顆黑曜石,漂亮的想讓人收藏的那種。
指尖倏然攀上一陣癢意,林聽筠忍不住指腹搓了搓。
少年手裡的藥品沒落在林聽筠手裡,被陳瑞煬拿了過去。
他蹲下身,用棉簽沾了點碘伏,就滾在林聽筠那處血痕上。
「疼嗎?」
「我輕點。」
有點刺麻感,但還算不上疼。
林聽筠搖搖頭,「沒事。」
少年把車鑰匙丟進暴發戶車主懷裡,冷著聲音道:
「你的車自己修,我們修不起。」
暴發戶捂著膝蓋站起來,手指著少年,氣急敗壞道:
「你就一臭修車的,還和我犟,信不信我讓你開不下去!」
此時,一個打著哈欠的年輕男人伸了個懶腰,抬步朝這邊走過來,一副還睏倦的不行的模樣,笑著和那暴發戶說:
「開不開的下去是我們的事,您的車還是得需要您開走。」
他揮了揮手:
「慢走不送。」
剛剛還冷著臉的少年,此刻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爸。」
爸?
林聽筠有些詫異的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俊美的男人,看著好像不過二十幾的樣子。
是這個十幾歲少年的爸?
林聽筠震驚的連腿上那點刺麻感都感受不到了。
「阿祁。」
男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調還帶著點剛睡醒的惺忪:
「咱們汽修廠也不是什麼車都修,像這種素質差的更不能修。」
說完,他視線看向站在一旁的林聽筠,好看的眉眼染上絲絲歉意:
「小姑娘,對不起啊。」
他盯著人思索了一會:
「這樣吧,今天你們的修車費我免了。」
「不用。」
陳瑞煬站了起來,將碘伏和棉簽歸還對方。
「是剛剛那個人的素質問題,和你們汽修廠沒關係。」
聞言,林聽筠也點點頭:
「嗯,我沒事的。」
見他們態度堅決,男人也沒再強求。
只是給他們送上了一份解暑的飲品,和一份爽口的水果。
林聽筠站在陰涼處,捧著那杯冰涼的飲品慢慢吸著,陳瑞煬則用簽子插著水果送到她嘴邊。
一直被伺候著,林聽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熱?」
陳瑞煬點點頭,腦袋朝她靠去:
「熱,你給我擦擦。」
手從口袋拿出一張新的沒開封的濕巾,抬手給他把額頭沁出來的汗擦去。
感受著她專注的目光,陳瑞煬沒忍住在她白嫩的臉上親了一口。
不遠處,灰藍色的帽檐下,少年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去那邊。
男人揉了揉被光刺到的眼睛,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去:
「這個女生,就是你書皮里夾著的那張照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