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祈遇在三年後再次遇見林聽筠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決定，要把自己放在屬於林聽筠戀人以外的位置。

  朋友是最適合的位置，也是最牢固的位置。

  他從未想過要和對方陪伴到老，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就這樣以『朋友』這樣的身份一直待在她身邊。

  林聽筠有句的人生格言：絕不吃回頭草。

  過去是裴祁，現在是裴祈遇，從某種層面看來，和她的人生格言也並不衝突。

  所以她能毫無負擔和對方表白，除此之外還依仗著對方的喜歡。

  怎麼可能會拒絕她？

  這和預期的差太多了，林聽筠擰著眉梢再問了一次：

  「只是朋友？」

  似乎想像是豐滿的，可現實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嗯。】

  「……」

  林聽筠靜靜的盯了他幾秒，抬手捏著他下巴，在他紅潤的唇上咬了一口，又鬆開：

  「這樣也還是朋友？」

  青年抿了下唇，點點頭。

  「……」

  算了，男朋友也是朋友。

  心裡雖然是這般寬慰自己，但林聽筠第一次表白，竟然是以被拒結束，她不甘心。

  沒了要給他分擔做飯的念頭，林聽筠關上廚房的門，走到陽台推開窗戶露出一條縫，透口氣。

  從口袋翻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響鈴了四五秒後接通，林聽筠淡聲問了一句：

  「你表白很成功嗎？」

  宋淇悠這會正和慕彬禮約會，往對面的男人身上看了一眼，抬手捂著聽筒：

  「嗯……」

  無需對方回答，聽她羞澀又欲言又止的回答也知道答案，這次換成林聽筠虛心求教了：

  「怎麼說的？」

  當著男友的面，宋淇悠不太好意思說，便和對方指了指手機後，往門外走：

  「嗯……就是說『我喜歡你，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就這樣？」

  同樣的樸實無華，那差在哪？

  宋淇悠點點頭：

  「嗯，就這樣。」

  「那我說的也沒差什麼……」

  林聽筠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而宋淇悠抓住了其中的關鍵點：

  「筠姐你是不是和我偶像表白了？！」

  「……」

  林聽筠不想回。

  可電話那頭的宋淇悠似乎猜到了什麼，又想笑又驚訝：

  「然後被拒絕了？」

  她和主動表白的林聽筠一樣不理解：

  「不應該啊……」

  連宋淇悠都認為裴祈遇應該答應下來。

  林聽筠掛斷電話，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出問題的是裴祈遇。

  吃著飯時，林聽筠想了想自己的表白，似乎也有點問題。

  飯桌上，應該不能說話，和一個能說話卻沉默的，在窗外夜色的襯托下，氛圍變得更加沉寂了。

  桌邊放著的手機震動起來，還伴隨著一段奇怪不著調的旋律。

  沒響起幾秒就被青年掛斷，隨後回復了簡訊過去。

  「你怎麼用這麼……奇怪的鈴聲？」

  林聽筠擱下筷子，環著手臂靠在椅子上，她在第一次聽見的時候就想問了。

  聞言，還以為對方生氣而不說話的裴祈遇悄悄鬆了口氣，眉眼含笑的看了她一眼。

  【不好聽嗎？】

  「……」

  這人什麼品味。

  林聽筠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

  可下一秒，林聽筠複雜的心緒戛然而止，神色微怔。

  【是你寫的。】

  「……」

  怎麼可能是她寫的，她明明五音不全……

  瞧見她眉眼間的疑惑，裴祈遇笑了笑，知道她應當是沒印象了，便起身去房間拿了本筆記本出來。

  往中間翻開時，露出夾在裡面的一張紙，邊角還隱隱有燒焦的痕跡。

  林聽筠把那張的紙展開，看見譜線上的音符歪歪扭扭，還散落分布。

  這根線上一個音符，那根線上一個音符，畫出的音符符號也不好看，簡單看來，連正常的調都說不上。

  耳邊迴響起那一段奇怪的音律，似乎能和這張紙上的樂譜重合。

  「……」

  這麼一看，她寫的可能性好像挺大點。

  沉默了一瞬，林聽筠還看見了這張紙的右下角署名了。

  是自己的筆跡。

  腦海深處翻出一段被她丟到邊角的回憶。

  ……

  京楠一中上學時間是早上七點半，放學時間的下午六點。

  如果願意，也可以選擇自習到晚上十點，為了營造學習環境，學校還專門騰出了教學樓的一層做公共自習室。

  林聽筠沒有自習的想法，她的同桌也沒有。

  偏偏今天放學，被尹微妤拉住了手臂：

  「去自習室嗎？」

  林聽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去自習？」

  尹微妤點點頭，克制住內心的蠢蠢欲動：

  「當然。」

  直到坐到自習室位置上，看著前一排的185體育生，林聽筠算是知道她是來自什麼習了。

  回去也是寫題，林聽筠乾脆把今晚的任務在自習室完成。

  自習室足夠安靜，除了偶爾能聽見頭頂吊扇呼哧呼哧轉動的聲音外。

  寫完一張試卷，林聽筠轉了轉筆，瞧著身邊這個『色女』盯著前排目不轉睛的模樣，用筆端戳了戳她的手臂，隨後指了指嘴巴。

  嚇得尹微妤以為自己流口水了，連忙抬手去擦。

  直到碰到唇邊乾淨一片，看見林聽筠眼中的笑，尹微妤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登時伸手去撓林聽筠的腰。

  被猝不及防的攻擊要害，林聽筠癢的忍不住往後一躲，卻撞到了身後的桌子，桌腳和地面劃拉出刺耳的聲音，還有筆從桌面滾落掉下，砸到地面的響聲。

  這點動靜在安靜的自習室里十分明顯，同時也吸引了前排185體育生的注意，瞬間了尹微妤作弄的手停了下來，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

  對方變臉太快，林聽筠自愧不如。

  那隻水筆掉在了椅子後腳處。

  她彎下腰去撿那隻滾落下來的黑色水筆，卻和一人伸來的手相觸。

  對方似乎被驚到了，立即收回了手，林聽筠把筆撿了起來，轉頭把那隻筆放在桌面上，抬眸對上了一雙漂亮漆黑的眼睛。

  是他啊。

  那個打水的。

  林聽筠的視線從他臉上略過，落在他手下壓著的紙上。

  不是空白的紙，也不是數學練習本那種橫線紙張，類似寫英文單詞的很多橫線，可上面寫著的不是字母，而是一個又一個音符。

  「你會寫曲？」

  少年抬了抬架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一點點。」

  瞧見那紙張上排的整齊漂亮的音符，林聽筠抬眸看他：

  「我能看看嗎？」

  少年抿了下唇，將壓在手臂上那張寫了點音符的紙給她。

  拿到手上仔細看了看，林聽筠沒瞧出什麼名頭，她也看不懂，只是瞧著挺有意思的。

  於是，林聽筠來了幾分興致，把那張寫了音符的紙還給少年，伸手從他手臂下壓著的紙張里抽了一張：

  「借我寫寫。」

  轉過身坐好，林聽筠轉了轉手裡的筆，回想自己剛剛看見的幾個音符，依葫蘆畫瓢的在線譜上畫。

  與其說是在寫曲子，不如說是在畫音符或者什麼填字遊戲。

  有些弧度的音符畫出來不飽滿，也不圓滑，丑怪丑怪的。

  林聽筠畫了幾個，又繼續去寫題了，隔著空轉筆的時候才會再給點注意力在那線譜上。

  直到自習結束，林聽筠收著書準備離開，書包的拉鏈還沒來得及合上，就被尹微妤扯著手往門口走，連忙去追那幾個185體育生。

  而那張寫著隨意幾個音符的紙，就和那幾張草稿紙堆在了一起。

  可就是林聽筠隨意寫的幾個音符調調，甚至連音律都談不上，竟然會被這人作成了一段『旋律』。

  林聽筠捏著紙張的一角，挑著眼尾看坐在身側的青年：

  「撿破爛？」

  【我沒有。】

  裴祈遇抿了下唇，看了林聽筠一眼，默默給自己反駁著。

  【你說是借我的，我只是把紙拿回來而已。】

  他說的合情合理般，只是心跳默默加快，以掩飾自己想要遮掩的東西。

  「哦，拿回來還順便作成曲？」

  林聽筠的調侃讓青年羞窘的低下頭，可她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你暗戀我是不是？」

  疑問的音調，卻是肯定的神色。

  她伸出手去掐他的臉，覺得手感不錯便用了點力：

  「那麼早。」

  意料之中的看見青年漲紅的臉，林聽筠松下掐他臉的手，不由覺得好笑，她想不明白：

  「那為什麼不和我談戀愛？」

  既然暗戀她，喜歡她，為什麼不答應和她交往。

  林聽筠越來越看不透面前這個人了。

  裴祈遇緩了緩因為被戳破秘密而加速的心跳，給了林聽筠一個理由。

  【會分手。】

  「……」

  這還沒開始呢，就想著這個？

  林聽筠的手又有些癢了，斂著眸子思索了幾秒。

  雖然之前開始過，也是以分手結束。

  他這麼想也無可厚非。

  林聽筠自己也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一直和他談戀愛，或許也會以分手結束。

  或者說，就算現在林聽筠給對方一個承諾，說不分手，他也未必會相信。

  口頭上的承諾，能信的過幾分？

  林聽筠自己也不信。

  給了一個理由後，青年順其自然的給了一個自己認定的結果。

  【但做朋友不會。】

  「……」

  但現在，林聽筠是真的很想和裴祈遇談戀愛。

  尤其是在被對方拒絕後。

  得不到的永遠都在騷動。

  林聽筠深諳這一點。

  是戀愛，不是做朋友。

  這種做朋友能做愛嗎。

  這就是實際區別。

  林聽筠神色幽幽的看他，神色未明道：

  「渣男。」

  青年委屈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

  她手指輕點在桌面上，視線停留在他薄軟好親的唇上，輕嗤了一聲。

  「怎麼不是？」

  林聽筠抬眸看到他微濕長長的漆黑睫毛：

  「你一邊拒絕我，一邊又勾引我。」

  對於林聽筠的『栽髒污衊』，青年又羞又窘，垂在身側是手指卷了一下衣擺，他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只能反反覆覆飛重複那三個字。

  【我沒有。】

  「有。」

  林聽筠仗著裴祈遇不能說話，自然不能很快的反駁。

  見他還要在手機上打字，林聽筠乾脆把手機從他手裡抽了出來。

  唯一能給自己『發聲』的工具被林聽筠拿走，青年只能看著她，眼神控訴對方。

  「有。」

  欺負『弱小』的快感來源於，林聽筠心底對面前這人無需克制壓抑的『惡意』，還難得的幼稚起來：

  「你就有。」

  被拿走了手機，可青年還有紙和筆能為自己『說話』。

  這會，林聽筠倒是沒有要搶走的興致，她比較對他會寫什麼感興趣。

  半分鐘後，一張紙遞到了面前，字跡鋒利漂亮，可寫的內容太過曖昧。

  【那你怎麼不親我。】

  【說明我沒有勾引到，不是麼。】

  【所以『勾引』不成立。】

  「……」

  還『成立』，這個措辭未免有些官方的像是數學論證一樣。

  林聽筠看得啞然。

  「喵。」

  剛吃飽的五七輕車熟路的跳上林聽筠的腿，她順手摸著五七的背毛，裴祈遇見她不再說話後就起身收拾碗筷。

  在青年的背影上停留了幾秒，林聽筠從柜子上拿了一個自動紅點移動玩具，摁下開關放在地上。

  射出的紅點隨著玩具轉動而移動，可五七對這個似乎並不感興趣，只是眼睛盯著那個紅點移動，完全沒有要撲過去玩的意思。

  林聽筠只好又去翻其他的玩具，最後還是選擇了樸實無華的逗貓棒。

  掛在羽毛旁的鈴聲響起，吸引力似乎和上癮的薄荷一樣，那雙圓圓漂亮的藍色貓瞳瞬間看了過來，跟著林聽筠的動作撲騰。

  偏生林聽筠不讓它如願，在貓爪要勾上羽毛尖尖的的時候迅速撤離，不讓它得逞。

  時而給五七一個假動作，玩了幾分鐘，五七就氣喘吁吁的，累的像只小狗一樣吐舌頭，身體能看見明顯的起伏。

  今日的運動量達標後，林聽筠撕了根貓條作為獎賞。

  一根貓條擠到最底，五七幾乎是站著伸長脖子去夠那點貓條，這時洗完碗的青年擦乾了手蹲下來，伸出手扶著五七懸著的爪子，好讓它借力去夠。

  五七伸出舌頭一卷，那沾在上面的貓條一舔而盡。

  它吃到了最後的貓條，林聽筠也親到了人。

  「勾引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