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守株待兔

  張垍踏進書房時,兵部尚書張說正在把玩一個鎏金刻花銀盤,看著桌上喝剩的半盞殘茶,張垍開口。

  「鶯鶯說父親大人這兒有貴客?」

  「走了,可笑姚崇鐵骨錚錚,跟本官鬥了這麼多年,他兒子卻是個慫貨,昨日我去姚府弔喪,多看了靈前擺的幾件青銅器玩,今日姚奕就拿著這幾件東西送上門了,說是給他父親求一篇碑文。」

  張說招呼他兒子:「垍兒來看看,這一件鎏金刻花銀盤,必定是秦時所籌,還有這把劍,竟是傳聞中的莫邪劍,沒想到姚崇為官清廉,姚家倒也有幾件壓箱底的好東西。」

  比起張說的滿心喜悅,張垍冷靜多了:「父親,莫邪劍豈能這麼容易到手?」

  「為父知道,這把劍自然不是真品,為仿鑄之物,但此劍刃長四尺,柄長一尺,刀寬兩寸許,重約十鏘,劍身有水紋雕飾。」

  仔細給張垍細數完手上所持之劍的細節,張說拿著劍在他面前揮舞了幾下:「連舞動時銀光流瀉,如銀蛇吐信,也與古書記載的一模一樣,可見是件難得的仿品。」

  「能仿成這樣,定是出自頂尖匠作師之手,價值不可估量……」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張垍不忍敗了他父親的興致,但因為姚崇,他們張家離京甚久,他父親流放在外為官多年,才得了回京的機會。

  他的視線落在硯盤內沒有來得及乾涸的墨跡上:「父親已經將寫好的碑文讓姚奕帶走了?」

  張說愣了一下!

  「父親定是看在這幾件器玩的份上,拗不過洋洋灑灑誇了一通過世的姚大人。」

  張垍問他:「若朝堂百官得知姚大人的碑文竟出自父親之手,該如何看?」

  自然以為他與姚崇素年舊怨冰釋前嫌,若回頭再對姚家下手,會落得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行徑。

  一山難容二虎!

  當初陛下要召同州刺史姚崇回京,任姚崇為相,他百般阻撓,指使御史大夫趙彥昭彈劾姚崇。

  奈何玄宗皇帝鐵了心要重用姚崇,他只得讓當時任殿中監的姜皎提議,任姚崇為河東總管,來阻止他拜相。

  陛下仍不採納,還將姚崇召回任兵部尚書,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姚崇為相後,他悶悶不樂,受了岐王邀約去王府飲酒作樂,被姚崇告發,因此流任在外多年。先後平叛了朔方幾起叛亂,終得在姚崇年事已高,朝堂更迭時,才得以回到京城。

  被張垍這一提醒,張說懊悔不已:「我兒提醒得是,為父光顧著為得了姚家幾件青銅器玩高興,竟差點誤了大事。」

  「那道碑文得追回來!」

  張說起身道:「雖說人走茶涼,但姚崇簡在帝心,為父明日上朝還是借著五溪匪徒猖獗一事,進宮探探聖意再做打算。」

  「為父大意,幸得我兒提醒。」

  張說這才想起他兒子來書房見他的用意。

  明日就是科舉之期了啊!

  他拍了拍張垍的肩膀:「明日赴考,垍兒且沉下心來,望我兒金榜題名,一舉得中。」

  受了他父親的勉勵,在張垍來說像是完成了一個儀式。

  「都準備妥當了,此次科考孩兒勢在必得,只是永穆公主大婚那晚的事情,說到底咱們張家順水推舟,將小公主也算計進去了。」

  張垍坦言道:「小公主在大慈恩寺救了鶯鶯那丫頭,張家本就欠著公主的恩情,那天的事情沒有事先通個氣,過後也沒個說法,此事兒子於心難安。」

  張垍與月公主的婚事,是暗中與貴嬪娘娘的約定,那晚寧王府使的手段太下作,事發緊急之下順勢而為,不得不將十公主也給算計進去。

  此事雖沒有惡意,但到底張家做得不甚光彩。

  難為他垍兒事事想得周全,張說讚賞的看他兒子一眼,安撫他:「我兒好好備考,承了小公主數次恩惠,老夫會記得還公主這份人情……」

  李絲絮用完早膳要去太醫院,被月兒堵了個正著。

  從她穆姐姐婚宴過後回宮,李絲絮忙得團團轉,都沒空去楊貴嬪的清醉閣問安,有好些天沒見著她了。

  「月姐姐怎麼來了?」

  「就許你這個大忙人成天忙得團團轉,不許月兒來看你啊!」

  月兒嗔怒道:「月兒再不來,你回頭將我給忘了。」

  李絲絮的確有要守株待兔,但她待的人是兵部尚書張說,不是她月姐姐啊!

  昨天姚奕有捎信入宮,告訴她已經將姚大人生前留下來的幾件青銅器玩,送到了兵部尚書張說的府上,得了青銅器玩的張說喜出望外,揮筆洋洋灑灑給姚大人寫了一道碑文。

  只怕姚公子一離開張府,張說要反應過來了!

  張說流任在外多年,好不容易起復回京,以張說的謹慎,應該會找他父皇這邊探探底,看父皇對姚家的態度如何。

  因此,李絲絮這幾日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卻不成想,沒等來她要想的兔子,倒等來了她月姐姐。

  被她月姐姐用嗔怨的眼神看著,李絲絮瞬間腦補自己成了風流的帝王,冷落了她這位妃嬪。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月姐姐啊,絲絲今日正打算忙完去清醉閣給貴嬪娘娘請安,既然月姐姐來了,那絲絲今日不去太醫院了好不好?」

  李絲絮給柳雲鶯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幫忙盯著興慶殿那邊的動靜,然後熱情的拉著月兒進了玲瓏居。

  讓遙遙幫忙沏了茶將點心端進書房,她拉著月兒的手抿嘴笑。

  「月姐姐現在能說了吧?」

  「月兒哪有什麼要說的,不過是好些天沒見你,總聽母妃在耳邊念叨,想著乾脆替母妃來一趟。」

  月兒小口咬著魚婕妤從玉真觀帶回來的梅花糕,見李絲絮憋著笑,氣惱道:「你笑什麼?不許笑了!」

  「好,好,不笑了!」

  李絲絮還是沒忍住:「絲絲覺得,月姐姐的樣子,像高娘娘話本子裡寫的懷春少女。」

  月兒惱得將梅花糕塞進嘴裡,騰出手要來掐她。

  「咳,絲絲知道月姐姐來,是因為張公子去赴考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