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薰殿內一片衣香鬢影,李絲絮跟著桂公公踏入殿中,便聞到了一陣好聞的脂粉香氣。
殿內花團錦簇,她父皇的妃嬪太多了,李絲絮也認不全。
轉過屏風,她看到皇后身側的下首位置,坐著一個身著縷金穿花雲鍛錦的妃嬪,裙子外頭還罩著一件織錦鑲毛的斗篷。
李絲絮進殿的時候,她神色恭敬在跟王皇后說話。
「洛陽行宮太冷了些,臣妾在行宮養了這一年,身子骨也沒怎麼見好,娘娘這屋裡雖燒著炭火,妾身還是覺得一身寒意。」
她虛弱的輕咳了一聲:「要不怎麼說倒春寒倒春寒,這天氣乍暖還寒的,妾身向來身子骨弱,只能多顧惜著這副殘軀了。」
「德妃一路辛苦!」
王皇后言笑晏晏:「既是今日才回宮,身子也不爽利,倒不用急著來南薰殿問安。」
「今日是後宮妃嬪們來給皇后娘娘問安的日子,臣妾又許久不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既然回宮了,規矩不可廢。」
跟王皇后在說話的妃嬪,螓首蛾眉的樣子,言語間極為殷勤,但李絲絮憑對王皇后的熟悉,總覺得皇后娘娘雖一副笑吟吟的樣子,與她說話時顯然神色有幾分不耐。
楊貴嬪這一喊,王皇后看到跟在桂公公身後進來的李絲絮,滿心歡喜的笑了。
「快來母后這邊!」
「絲絲見過母后,見過各位娘娘。」
李絲絮見完禮,王皇后一臉慈愛握住她的手:「賢妃說你送濰兒和沄兒去崇文館了,怎麼來了母后這邊?」
「送完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時辰還早。」
李絲絮甜笑:「絲絲想著好幾日沒來給母后問安,去太醫院前就特意繞道來了。」
「崇文館的夫子前幾日跟本宮告狀了,本宮正要問問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在崇文館進學的事兒,賢妃高才人楊貴嬪留下,你們且散去吧!」
皇后神色淡淡看向她身側下首的妃嬪:「德妃舟車勞頓,也早些回去歇著。」
「那妾身先不叨擾娘娘了!」
德妃離去前,看向被皇后牽著的李絲絮:「這就是十公主吧?種痘術在洛陽施行,本宮久聞十公主大名,今日回宮匆忙,沒來得及整理好從洛陽帶回來的小玩意兒。」
她一團和氣擼下手上戴的一串珊瑚手串:「這串珊瑚手串先給十公主戴著玩。」
李絲絮進殿後聽她和王皇后說話,已經猜到了眼前這位是在洛陽養病的錢德妃,顯然今日才回宮。
當著王皇后的面,她突然示好,讓李絲絮愣了一下。
見王皇后沒什麼反應,她接過手串甜笑:「謝德妃娘娘賞賜。」
「洛陽的牡丹餅不錯,等行李安頓好,本宮讓人送些去玲瓏居。」
錢德妃跟李絲絮一團和氣說了幾句話,才跟著妃嬪們施施然離開,等殿內只有留下的賢妃高才人和楊貴嬪,皇后讓伺候的宮女們也退下。
她將李絲絮攬在懷裡:「德妃回宮的事情,幾位妹妹怎麼看?」
「她倒是收斂了性子,不似從前那般張揚跋扈了。」
賢妃冷哼一聲:「她這是終於長腦子了,不敢仗著皇上的寵愛肆意妄為。」
楊貴嬪接話:「賢妃姐姐說得甚是,但妹妹以為,她能收斂性子才可怕,這次她回宮,可是得了皇上的首肯。」
「聖心難測!」
楊貴嬪憂心忡忡:「也不知道咱們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總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希望德妃這次回宮真長了腦子,在娘娘面前的殷勤不是做假……」
留在南薰殿多跟李絲絮說了幾句話,等妃嬪們都散盡,德妃一出南薰殿,一改在殿內虛弱的樣子,臉上的病容都瞧不見了。
跟在她身側的宮女然兒好奇道:「奴婢想不明白,娘娘為何要當著皇后的面,送十公主珊瑚手串?」
「不當著皇后的面送珊瑚手串,本宮又如何讓琰兒往玲瓏居送牡丹餅?」
德妃神色莫測看瞭然兒一眼。
然兒恍然大悟:「娘娘這是為四皇子接近十公主做鋪墊。」
「還不算太笨!」
德妃分析給她聽:「本宮還在洛陽時,聽到元宵燈宴發生的事情,就知道十公主很得皇后歡心,只有當著皇后的面送她珊瑚手串,才不算別有用心。」
「等琰兒上門給她送牡丹餅時,更不會顯得突兀。」
「十公主聰穎靈慧,跟這宮裡的姐姐妹妹們都很要好,必定也很願意跟琰兒交好。」
德妃眸色幽深道:「本宮今日在皇后的南薰殿說冷,被關在洛陽行宮這段日子,當真是冷得寒入骨髓。」
宮女然兒自然知道,她家娘娘說的冷,不是沒有衣物遮寒,而是被陛下丟在洛陽冷宮一年有餘,心灰意冷。
「本宮不想再過被冷落在行宮,宛如活在冷宮中的淒涼日子了,被關在洛陽行宮那麼久,本宮終於想通一個道理。」
然兒扶著錢德妃,認真聽她說話。
德妃眺望著遠處的太液湖:「那就是不能再張揚跋扈了,在宮裡想要站穩腳跟,爬到高處,要懂得揣摩聖意。」
然兒問錢德妃:「聖心難測,陛下召娘娘回宮究竟意欲何為?」
「總之不會是突然憐惜本宮!」
錢德妃冷笑一聲:「約莫是皇后動了他的心頭好,想用本宮制衡皇后娘娘罷了,他要本宮成為他手裡一把刀,那本宮如他所願就是。」
「會叫的狗不咬人,武婕妤就是那個悶聲不吭的,一急能讓在宮中積累了威儀的皇后也要栽跟頭。」
起風了!
看夠了太液湖旁的風景,錢德妃讓然兒扶著往前走:「蚌埠相爭,漁翁得利,武婕妤這一出手,倒是消耗了皇后多年積累的威望。」
「皇后能在宮中仰仗的是什麼?她膝下無子,不過是王家扶持皇上登上帝位的情分,以及素年來積累的威望罷了,但如今盛世太平,這些終究會慢慢消耗殆盡。」
「宮中美人那麼多,皇上能與她共患難,未必願意共富貴,與她一起共享這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