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青跟著他祖父王燾離開後,李絲絮閒得無聊,倚在窗口,觀察窗外那株櫻桃樹上的芽苞。
前兩日才積雪消融,元宵這兩天天氣剛暖和一些,沒想到櫻桃樹上已經有芽苞了,再過些天這些芽苞舒開,櫻樹上要長嫩芽了。
那是怎樣一幅生機勃勃的場景?
她倚在窗口看得入神,玉真公主拎著食籃子進來,李絲絮還以為是青荷,連頭也沒有回。
「青荷,左衛侍郎大人入宮怎麼還沒回來?」
「你的左衛侍郎怕是一時半刻回不來。」
李絲絮聽聲音不對扭過頭來,喊一聲姑姑,玉真公主將食籃子擱在矮几上,伸手捺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啊,誰讓你頑皮非要身入賊窩做臥底,讓你落入了賊人手中,這下你的左衛侍郎大人定要被皇兄罰了。」
玉真公主唬著臉道:「少不得挨幾個板子,或是杖責十來下。」
「啊,父皇竟要體罰嗎?」
李絲絮仰著小腦袋看玉真公主,然後笑著撲進她懷裡撒嬌:「姑姑好壞,捉弄絲絲,哼哼,你再也不是我心中像仙子般的姑姑了。」
「多大的人了,還跟本宮撒嬌……」
玉真公主一臉無奈,任著她鬧。
玄宗帶著孫醫正入屋時,瞧見的就是她如謫仙般的妹妹,摟著小十笑得寵溺。
玉真自從遁入道門後,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她身上多久沒有這等生氣了?
玄宗輕咳了兩聲,拿小腦袋往玉真公主懷裡拱的李絲絮,仰起頭來看到站在門口的玄宗,驚訝的張大了嘴。
然後,她一臉欣喜笑了:「父皇,父皇怎麼出宮了?」
玄宗在宮內御書房面見張說時,已經聽他和李臨淮說了昨晚大慈恩寺的兇險,這會兒看到李絲絮安然無恙,他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回實處。
玉真公主將李絲絮放開,跟他皇兄見禮。
玄宗握著李絲絮的小爪子,瞧她上過藥的手腕,眸子裡涌著幾分凌厲的殺氣。
「永和郡馬真該死,朕的女兒自己都捨不得碰一根手指頭。」
玄宗語聲清冷:「他竟敢拿繩子勒傷朕的女兒?」
「不礙事的啦,都是些皮外傷。」
玉真公主命人沏茶入屋時,李絲絮抱著玄宗的手臂撒嬌:「父皇別怪左衛侍郎大人好不好?是絲絲聽說元宵燈會的人販子狡猾,連京兆府都拿他們不能奈何,絲絲就想著深入賊窩,揪出賊窩頭子,立下大功……」
「又來唬朕!」
聽她說得慷慨激昂,玄宗一臉無奈:「朕問過李臨淮,永和郡馬那些人訓練有素,元宵燈會有專門的攤子做樁,背後還有人負責盯梢,然後利用踏歌的人潮下手,從來不曾有失手的。」
「大慈恩寺是高宗皇帝為文德皇后修建的,京兆府任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那是藏污納垢之地,更不敢搜查大慈恩寺。」
玄宗盛怒道:「朕當初網開一面,讓永和他們兩個守大慈恩寺,正是要讓他們受些佛法洗禮,磨練心性,他們該死,竟敢玷污佛門清靜之地。」
「父皇快別生氣了,永和郡馬不是已經落在京兆府手上了麼?左衛侍郎大人一怒之下,還砍掉了他拿匕首抵在兒臣頸側那隻手。」
李絲絮跟玄宗嘀嘀咕咕,有說不完的話:「父皇,其實永和郡馬有些笨,左衛侍郎大人帶著羽林衛,兵部,還有京兆府的人趕到大慈恩寺時,他竟不逃跑,還折回來要拿匕首傷害兒臣。」
「他非說兒臣是張大人的孫女兒,說張大人敢派人圍剿大慈恩寺,那他就要了兒臣的命。」
李絲絮一臉迷惑:「他能逃走的,非要傷兒臣,父皇你說奇不奇怪?」
藏匿孩童的地方暴露,最好的辦法是逃走,然後再矢口否認。
連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永和郡馬卻反其道而行!
除非郡馬一早知道小十的身份……
玄宗若有所思,眸色更是黯沉了不少。
李絲絮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還好左衛侍郎大人帶著人及時趕到,一劍砍斷了永和郡馬的手,兒臣才能平安回來見到父皇。」
「讓父皇擔心了,兒臣以後再也不敢亂來。」
李絲絮抱著玄宗嗚嗚咽咽:「兒臣那會兒被關在黑屋子裡,最害怕的就是見不到英明神武的父皇,兒臣那會兒最想見到的就是父皇,父皇在兒臣心裡就是一座大山,兒臣有父皇在什麼也不怕……」
孫醫正看著他的小徒兒抱著玄宗說到動情處,眼角濕潤了,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武婕妤有武婕妤的獨木橋,他徒兒有她的陽關道啊!
這一番眼藥上的,讓皇帝更是確信,永和郡馬定然是有意為之,要傷害這個依戀她父皇的小人兒。
皇后和楊貴嬪的危局,一時迎刃而解。
就算皇上對皇后和楊貴嬪還有懷疑,武婕妤也不可能幹淨,因為他的堂姐和堂姐夫,可是趁著元宵燈會對十公主下黑手。
誰跟他們通風報信的?
總之,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
縱然城樓賞燈武婕妤滾落樓梯成了一樁懸案,陛下也會思索是幾方在博弈,暫時不會因為武婕妤失去肚子裡的孩子,遷怒皇后和楊貴嬪。
高啊!
就是他的小徒兒太不聽話了。
他都讓王梓青通風報信了,這個小東西還非要摻和進來。
但有什麼辦法呢?
誰的徒兒誰寵著。
玄宗和李絲絮父女情深,劫後餘生抱在一起,孫醫正清了清嗓子:「咳,聖上,老臣還是有些擔心十公主,想再替她號個脈。」
「瞧朕,見到小十一時忘了。」
玄宗這才捨得放開李絲絮,還拿衣袖替她拭淚,吩咐孫醫正:「快給朕的小十號個脈,可曾受驚了?」
孫醫正斂去眼角的幾分得意,一副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端坐在榻前的矮几上,手搭上了李絲絮的脈搏。
「這個永和郡馬真是夠狠的,將老夫徒兒的手勒成這樣,身為醫者,手是最金貴的,可憐的徒兒……」
李絲絮:「……」
這老頭兒,號脈就號脈,還替她賣起慘來了!
偏他父皇吃這一套,眸色更是沉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