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武婕妤……」
皇后要開口解釋,恪兒突然尖叫一聲,指向武婕妤身後。
然後眾人就瞧見,武婕妤身後台階邊緣的積雪上,滴了幾滴殷紅的血。
周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那幾滴血顯得觸目驚心。
武婕妤穿百鳥裙來赴宴,皇上恰好被寧王拖住在御書房議事,然後她責罰武婕妤跪在含元殿門口,武婕妤暈倒了,與寧王議完事的皇上又恰好趕來了。
從她因為百鳥裙罰武婕妤時,已經落進了對方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而對武婕妤忌恨的滿殿妃嬪,都成了幫著她將自己推落陷阱中的幫手。
好深的算計啊!
將今日赴宴的人全算進來了。
也難怪小十會覺察到不對,提醒她不可罰武婕妤跪在含元殿門口。
可惜,終究晚了一步!
跟隨在皇上身邊的寧王,吩咐楊公公派人去請太醫時,皇后早已臉色煞白,一陣頭暈目眩要栽倒在地。
她冰冷的手,卻被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了。
她感受到四肢百骸寒意入骨,整個人如墜冰窖時,手上傳來了柔柔的暖意。
那抹溫暖像是能安撫人心,讓她從慌亂狼狽中找到一絲鎮定。
皇后側過身去,對上了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小人兒用眼神給她傳遞了力量,然後重重在她手心握了一下,一步跨出。
「父皇,兒臣替婕妤娘娘號個脈。」
太醫一時半會兒沒法趕過來,小十又是素日跟著孫醫正學醫的,玄宗很憂心武婕妤肚子裡的孩子,因此沒有阻止她。
李絲絮將手搭在武婕妤的脈搏上,數息後方道:「含元殿門口太冷了,婕妤娘娘這是受涼,父皇先將她抱去偏殿,多燒些炭火讓她身子暖和起來,兒臣替她施針。」
不等玄宗表態,寧王狐疑道:「十公主的意思是要替武婕妤施針?」
「這,這不行啊!」
恪兒在一旁急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十公主才跟孫醫正學了幾天醫術,怎麼能替我家娘娘施針呢?」
武婕妤已經有小產的跡象,她今日若是有一個不好,可以說她父皇和皇后娘娘之間的隔閡再難修復。
李絲絮也就暫時不去管寧王和恪兒這種閒雜人等。
擒賊先擒王!
她目光直視玄宗:「父皇想來跟絲絲一樣,想保住婕妤娘娘肚子裡的血脈吧?」
李絲絮素來在玄宗面前有幾分孩子氣,一旦涉及到醫術時,身上卻有一種沉穩的氣度,這種氣度能安定人心。
別人不知道李絲絮的與眾不同,身為她父皇的玄宗,在一次一次見證奇蹟後,早已不用看平常孩子的目光來看她。
玄宗於是抱起武婕妤,往偏殿走。
寧王和恪兒要跟在玄宗後面進偏殿,走在前面的李絲絮攔在了偏殿門口,冷聲道:「本公主要替武婕妤施針,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他們怎麼是閒雜人等了?
寧王被李絲絮目光清冷掃一眼,還要說什麼。
與李絲絮極有默契的賢妃開口:「武婕妤這是動了胎氣,莫非寧王要跟著進偏殿看看?」
關心則亂!
觸上賢妃懷疑的眼神,寧王忙道:「十公主才隨孫醫正學醫不久,本王以為她不合適為武婕妤施針。」
「皇上都不擔心,寧王擔心什麼!」
賢妃神色淡淡:「小十的針法可是傳承自甄太醫……」
偏殿內也燒了炭火,還算暖和,李絲絮讓玄宗脫下錦裘擺在桌面上,將武婕妤置放在上邊,然後翻轉袖籠取出銀針。
玄宗想問問武婕妤的情況,見李絲絮拿針的樣子很是沉穩,終究沒有問出口。
偏殿內很安靜,李絲絮於是集中注意力靜心施針,迅疾的在武婕妤身上飛針走穴。
能研究出預防天花的種痘術,能在太醫院密室內研製出治痢疾的特效藥,玄宗知道他的小十很神奇,但真正看李絲絮施針時,還是被他嫻熟的手法震到了。
一開始他還有些擔憂,見李絲絮替武婕妤施針,不像甄太醫那樣找准穴位扎進去,而是動作嫻熟彈針入穴,以為讓她施治自己賭對了。
直到李絲絮扎完手上最後一根銀針,捻針行補泄之法,先前怕驚擾她的玄宗這才開口說話。
「小十可能告訴父皇,行針後武婕妤是否無恙?」
「自然!」
李絲絮柔聲細語道:「婕妤娘娘的確有早產的跡象,父皇別擔心,絲絲替她施過針後,能暫時保住婕妤娘娘肚子裡的小皇弟無恙。」
玄宗不悅道:「只是暫時無恙?」
「對,就是暫時無恙。」
偏殿的炭火越燒越旺,李絲絮額角冒出了一圈細密的汗珠。
這套針法一施,武婕妤暫時不會醒來了!
接下來留針一柱香的時辰,便能取針了。
李絲絮大功告成,從武婕妤身上收回目光,直視玄宗:「若兒臣所料不差,婕妤娘娘幼時落過水吧?」
武婕妤的確是落過水!
那會兒武朝才還政於唐,他的小表妹被人推進湖中掙扎撲騰,是他救上岸的。
後來他救過的那個小姑娘長大後,出落得亭亭玉立,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她的命是他給的,她在宮裡無依無靠,也只有他了。
因為幼時冬日落水那次染了寒氣,這副身子就怎麼養也養不好。
玄宗以為李絲絮診脈時,一定診到了武婕妤體內積壓的寒氣,於是點點頭。
「那就是了,婕妤娘娘幼時落水寒氣入體,她的身子本不合適懷孕,每次懷上身孕皆要耗損一身元氣,更是保不住體內的胎兒。」
李絲絮欲言又止:「父皇也不能讓婕妤娘娘太過辛苦了!」
看他父皇一言難盡的樣子,李絲絮忙補充一句。
「兒臣不是要管父皇啦,那個,婕妤娘娘的身子要緊。」
玄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李絲絮以為她將寧王和恪兒歸為閒雜人等,關在偏殿外,著實是明智之舉。
如此她就能以醫者的姿態勸他父皇憐惜武婕妤的身子,先入為主告訴她父皇,武婕妤暈厥更多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身子撐不住。
為接下他父皇要問的事情做鋪墊。
果然如她所料,玄宗的面色平靜了些:「跟朕說說,今日除夕宴上究竟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