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梁祝》的故事在此刻支離破碎
四面八方傳來議論聲:「這人竟敢弒父殺母!」
「她瘋了!」
「她長的就和咱們不一樣,她是異類,殺了她!」
「……」
議論聲鋪天蓋地,充滿憤怒。
幾個男人拿著棍棒衝上前,蕭南嘉連正眼都沒給他們,鋒利沉重的的戰戟在她手中遊刃有餘,戟刃挽出鋥亮的梨花光影,少女揚起的高馬尾英姿颯沓,她三五招就把他們全部當街挑死!
血液在地上流淌。
蕭寶鏡嘴巴張得圓圓的。
——從小到大,本宮都是國子監讀書第一,騎射第一。
少女冷漠又驕傲的聲音,迴響在蕭寶鏡耳畔。
直到此時此刻,親眼看見蕭南嘉以女子之身,挑落那幾個壯漢,她才明白這份成績的含金量。
滿街肅殺。
精怪們被激怒,紛紛湧上前來,一副要活撕了蕭南嘉的表情。
蕭南嘉盯著陸予安:「本宮不想走別人設定的劇情。陸予安,你跟不跟本宮走?」
長風吹起她的高馬尾。
她的下頜線條利落乾淨,俊挺的眉骨像是兵戈刀劍勾勒出的殺伐果決。
陸予安看著她笑,眉眼宛如春風化水:「卑職誓死追隨殿下。」
即便違背蝶莊夢境的運行邏輯,即便與千千萬萬個精怪為敵,他也要追隨蕭南嘉。
馬文才跑了。
《梁祝》的故事,在此刻徹底支離破碎。
蕭寶鏡呆呆看著他們殺出重圍,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一把扔掉蓋頭,鑽出花轎:「不是,你們跑路帶我一個呀!我現在算怎麼回事,我被甩啦!祝英台還沒給梁山伯哭墳化蝶,就被馬文才逃婚啦!不是,你們回頭看看我呀!」
她挽起繁複的嫁衣,急急忙忙地跟在人流後面追。
跑得喉嚨都要冒火了,這群人才終於停下。
他們把蕭南嘉和陸予安逼到了城郊懸崖邊。
蕭南嘉渾身浴血,抬袖擦了下嘴唇。
血液把她的唇瓣染得愈發鮮紅,像是盛夏里最熾烈的花。
陸予安也沒好到哪裡去,他早就脫掉了那件大紅喜服,白色襯袍半邊染血,手臂骨肉外翻,看起來觸目驚心。
那些人振臂高呼:「把這女的沉塘,把這男的押回去成親!天底下沒有晚輩忤逆長輩的道理,誰也不能壞了規矩!」
無數隻手伸向蕭南嘉和陸予安,要把他們分開。
一張張木板臉上,寫滿了「憤怒」、「仇恨」、「不知廉恥」、「不可理喻」等等負面詞彙。
混亂之中,蕭寶鏡弱弱舉手:「那個,作為當事人,我能不能說兩句?」
她也頂著一張木板臉,看起來和大家一樣。
於是他們道:「那你說兩句吧。」
蕭寶鏡走到陸予安面前。
猶豫片刻,她忽然抬手,「啪」的給了他一耳光。
蕭南嘉劍眉一鎖。
蕭寶鏡頂著她瘮人的冷厲視線,嚶嚶啼哭,罵道:「你竟敢在大婚時拋棄我,和別的女人私奔!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你走,帶著這個女人走啊,你們這對狗男女,有本事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她背對著那群人,一邊罵,一邊拼命朝陸予安和蕭南嘉使眼色。
陸予安會意,卻擔心地看著她。
蕭寶鏡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不會有事。
可是那群人卻不肯放他們走。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不准走!犯了錯就得受罰!」
「要麼死,要麼變成和我們一樣的人!」
「對!變成和我們一樣的人!」
「……」
群情激憤。
蕭南嘉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她冷眼看向不遠處的一株桃花樹:「你還不打算動手嗎?」
蕭寶鏡好奇地跟著望去。
風吹來的方向,幾隻粉藍蝴蝶翩躚飛舞。
道袍簪花的少年,揣著手站在桃花樹下,正看著她笑。
蕭寶鏡胸腔里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脆生生喊道:「賣貨郎!」
她挽起裙裾,歡歡喜喜地跑過去:「賣貨郎,你沒被打死呀?我還以為你被打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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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病酒見她踩到裙裾快要跌倒,笑吟吟扶她一把:「我這麼厲害,怎麼會被打死呢?」
兩人正說著話,一把戰戟呼嘯著刺破風聲而來!
戰戟擦過兩人的腦袋,筆直地扎進桃花樹幹。
蕭南嘉冷著臉打破他倆的溫存:「還不動手嗎?!」
蕭寶鏡小聲詢問:「賣貨郎,你認識四公主呀?」
「認識一點點。」商病酒伸手,一隻蝴蝶翩躚著落在他的指尖。
他的聲音清越悠然:「『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從前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栩栩如生靈動逼真。
他愜意沉醉地飛過山水,仿佛自己天生就是一隻蝴蝶,竟忘了他原本是莊周。
突然醒來,他驚惶想起,原來他是莊周。
這春夏里的剎那一夢,不知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了莊周?
蕭南嘉眼眸微動:「我明白了。」
陸予安沖商病酒感激地略一頷首:「多謝指點。」
蕭寶鏡:「……」
啊?
賣貨郎指點什麼啦?
他們這就悟啦?
蕭南嘉和陸予安剎那間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兩隻上下翩躚的蝴蝶。
蕭寶鏡:「……」
啊?!
他們就這麼水靈靈地離開了夢境嗎?!
好傢夥,梁山伯和祝英台沒能化蝶,馬文才和別家小姐成雙成對地化蝶啦!
蕭寶鏡撓撓頭,又看見那些小鎮居民一動不動,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祝母突兀地站在他們中間。
她握著一塊手帕,複雜地注視她:「你被逃婚,就不傷心難過嗎?」
蕭寶鏡老實道:「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逃婚就逃婚唄。」
祝母:「可他是爹娘為你挑選的相公!你這輩子就應該和他在一起!」
蕭寶鏡:「我們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你總說感情能培養,可是你和你的相公也是盲婚啞嫁,這麼多年過去,你們培養出感情了嗎?」
祝母抿了抿嘴。
「很難吧?」蕭寶鏡喃喃,「他喜怒無常唯利是圖,眼中只有他的臉面和權勢。他脾氣不好,長得也不好,黑黢黢的,瞧著就嚇人,對你還動輒辱罵毫無敬重。你在他眼中,只是繁育後代的工具,即便不是你,他也可以欣然接受別的女人來當這個工具。你在他心裡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正巧合適而已。你瞧,你為他生兒育女,可是他對你沒有任何感激,說不定還會在私底下嫌棄你不夠美貌、不夠溫順、對他的前途毫無助力,後悔當年為什麼沒有再挑挑選選。」
蕭寶鏡鼓起勇氣,看著祝母:「現在你告訴我,這就是愛情,恕我不能同意。」
四周寂靜。
祝母道:「那你告訴我,什麼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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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