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的尾巴
「那個……」蕭寶鏡試探,「要不把她請進來問問?」
「不怕引起暴風雪的話,可以一試。」
蕭寶鏡:「那還是別了吧。」
她已經頂著下雪頂了好多天了!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眉間貼珍珠花鈿的女子,悄無聲息地站在蕭寶鏡身後,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望著床上的骸骨,蒼白的臉上逐漸湧出慍怒。
蕭寶鏡感受著背後涼颼颼的風,咽了咽口水,沒敢回頭:「她聽見咱們說的話了,是不是?」
商病酒:「好像是。」
話音落地,強勁的暴風雪驟然席捲整間屋子!
自地板開始冰凍三尺,頃刻之間,茶壺茶盞被盡數凍裂,床架子上懸掛了滿滿一排冰稜柱。
房間裡這樣冷,蕭寶鏡的羽衣也沒用了。
她凍得小臉青白,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眉梢眼睫的冰霜,顫著手去夠商病酒:「冷……」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冷,像是突然被人丟進了零下幾十度的冰櫃,無論穿著多保暖的衣裳都會被凍僵凍硬!
商病酒反握住她冷冰冰的小手。
他身後,巨大蓬鬆的尾巴帶著兇悍戾氣悄然浮現。
尾巴把霧眠帝姬拍出了窗戶,又將蕭寶鏡緊緊捲住。
尾巴毛茸茸熱乎乎的,尾巴尖帶一點紅,龐大到幾乎鋪滿整座房間。
蕭寶鏡快被凍壞了,無知無覺地抱住面前的人,哆嗦著用臉頰輕蹭他的胸膛,試圖汲取更多的暖意。
少年將她按在懷裡。
在尾巴構築的昏暗天地里,他捏起她圓潤白嫩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反覆舔舐她的額頭和耳廓,把她眉梢眼角凝結的冰霜都舔化了,又用尖牙輕咬她的臉頰和脖頸。
她是橘子味的……
少年久未進食肚中飢餓,強忍著把她吞吃入腹的衝動,貪婪嗅聞她身上的香。
蕭寶鏡意識模糊,只隱約感覺到身邊有個能讓她賴以續命的大火爐。
她緊緊纏著大火爐,任由火舌舔舐輕咬自己的臉。
寒冷從身體裡驅逐。
她暖意融融地舒展開身體。
少女的身體柔韌纖盈,像是一棵朝氣蓬勃的小樹。
溫涼的鼻尖輕輕碰了碰少女的鼻尖。
「是我的。」
次日。
今日是湘水郡的游神盛會。
蕭寶鏡在床榻上醒來,發現身邊擱著那張棺材板。
她坐起身,抱住棺材板乾娘,臉頰帶著病弱的潮紅,聲音瓮瓮的:「賣貨郎,我好像生病了。可是今天我要去參加游神盛會,怎麼辦呀?」
商病酒盤膝坐在太師椅上,縫製布袋木偶的彩衣:「把你乾娘帶上,她會庇佑你的。」
「真的嗎?」
蕭寶鏡將信將疑,揉著惺忪睡眼起床梳妝。
一照銅鏡,卻發現脖頸上赫然多出兩個淺淺的齒印。
她慌張地摸了摸臉:「賣貨郎,我被狗咬了!」
商病酒:「……」
蕭寶鏡只好用脂粉遮住齒印。
她用綢布裹住棺材板,方便帶出門的時候不那麼瘮人:「賣貨郎,我今天要扮湘夫人,你會去看我嗎?」
「你想我去嗎?」
「當然想啊!」蕭寶鏡背起裹滿彩色綢布的棺材板,氣赳赳地踏出門檻,「我今天可是要出風頭的!」
城裡萬人空巷,就連附近鄉鎮的百姓也都進城看熱鬧來了,水邊的吊腳樓上擠滿了人。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六頭威風凜凜的舞獅開道,游神隊伍浩浩蕩蕩地繞城而走,所過之處紅色的鞭炮紙衣炸了滿街。
小孩子最愛這樣的熱鬧,跟著隊伍穿梭在喧囂的人群里。
游神隊伍里有各種百姓扮成的神祇,蕭寶鏡扮做湘夫人,坐在最醒目的一架朱漆描金輦車上,由侍從們抬著,招搖張揚地穿過街巷。
紀山川也在,他扮成湘君,車輦在游神隊伍靠後的位置。
蕭寶鏡按照霧眠帝姬教她的,雙手交迭在胸前,時不時朝圍觀百姓點頭微笑。
她大約表現得很好,街道兩側的百姓們紛紛熱情地朝她伸出手,祈求湘夫人能保佑他們的家鄉。
輦車上裝飾著無數鮮花。
纏滿綢布的棺材板乾娘被她藏在車後。
她一邊微笑,一邊暗道:希望帝姬姐姐可千萬別出現,好歹等她參加完游神盛會再來找她。
不然半路下雪,她真的不好交代呀!
游神隊伍漸漸走到了最繁華的大街上。
這裡聳立著湘水郡最好的酒樓,以紀丞相為代表的達官顯貴,都在最高層俯瞰熱鬧。
道袍鶴羽的少年,盤膝坐在高高的卷檐上,撐著腮垂視下方的熱鬧。
他忽然彎起狐狸眼,朝游神隊伍吹了口氣。
長風驟起。
整個游神隊伍東倒西歪,蕭寶鏡下意識扶住輦車,沒留意裹著棺材板的綢布悄然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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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眠帝姬的身形,浮現在了輦車上。
她抬起猩紅的眼,遙遙望向高樓之上的紀丞相。
五月飄雪,朔風凜冽。
蕭寶鏡震驚:「帝姬姐姐!你怎麼出來啦!快收回去,快把你的神通收回去呀!」
霧眠帝姬充耳不聞。
她紅著眼眶,顫抖地抬袖指向紀丞相。
高樓之上,認識她的達官顯貴們驚愕不已,紛紛起身:「大長公主?!」
當年大長公主剛生下紀淮生,就病逝在湘水郡,早已入土為安。
四十年過去,她怎麼會重新出現?!
紀溫那張黑臉在起初的怔愣過後,流露出一絲忌憚,呵斥道:「你是何方精怪,怎敢冒充亡妻?!初夏落雪,定是你這妖物作祟!來人,把她拿下!」
紀家豢養著不少厲害的降妖師。
他們從高樓一躍而下,祭出各種法器,紛紛殺向霧眠帝姬。
大街亂成一鍋粥。
蕭寶鏡從車輦上重重摔落,被趕過來的紀山川扶了起來:「蕭姑娘你沒事吧?街上這麼亂,游神盛會肯定進行不下去了,你趕緊找個地方躲躲。」
蕭寶鏡:「啊?」
那她的五兩銀錢怎麼辦!
她道:「那你呢?」
「我要去找鈴紅。」紀山川摸了摸藏在懷袖裡的一包銀錢,「我學不會紀家的規矩,也不肯去鄴京讀書,氣得那黑臉老頭兒總拿戒尺抽我。我偷偷賣掉了一個花瓶和一套茶具,攢了二十兩紋銀。我打算去找鈴紅,給她買銀鐲子,再給阿娘買一座小院子。」
少年穿著湘君服制,雪白的寬袖被風鼓起,露出手臂上一道道戒尺抽出來的傷痕。
他笑起來時依舊清俊憨厚,好似生生不息的湘水。
他撐著凌亂的攤子跳到河邊,沖蕭寶鏡擺擺手:「我去見鈴紅啦!」
高樓之上,紀溫終於意識到他這個獨孫想幹什麼。
他厲聲:「快,攔住他!」
紀家的護衛傾巢而出。
紀山川利落地抄起竹篙,在他們趕過來之前一點湘水。
竹筏好似離弦之箭,距離岸邊越來越遠。
他不是紀家的公子。
他是湘水養大的孩子。
半空上,霧眠帝姬正在和紀家的降妖師們鬥法。
不知誰注意到了蕭寶鏡,突然指著她大喊:「這裡也有一個妖孽!」
他們打不過霧眠帝姬,難道還打不過一個連化形都不會的小精怪嗎?
蕭寶鏡瑟瑟發抖地抱緊了棺材板:「你們別過來呀!我不是妖孽!」
「不是妖孽,你青天白日抱著棺材板幹什麼?!」
「這不是棺材板,這是我乾娘!」
「認棺材板當乾娘,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你不是妖孽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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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