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真長霉了

  第5章 她真長霉了

  空山新雨,一輪皓月如明鏡高懸夜空,芭蕉小院清新濕潤。

  賣貨郎給蕭寶鏡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把她搬到廊檐下坐著:「多曬月光,吸取天地靈氣,有助於你早日修成人形。」

  胭脂紅十二幅刺繡宮裙包覆著少女纖穠合度的冰肌玉骨,繁複寬大的裙裾鋪散在竹木地板上,如流緞般的濃密青絲用金簪半挽,順著她的窈窕的身段蜿蜒曳地,月色下的小臉纖盈光灩靡麗穠艷。

  她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優雅姿態,悄悄瞅了眼賣貨郎。

  說什麼多曬月光吸取天地靈氣,肯定是他捨不得燈油和蠟燭,所以才趁著月色清朗,在外面編銅錢手繩換一點餬口的錢。

  這個賣貨郎雖然生活艱難,但卻是個積極向上、樂觀幽默的好人。

  如果他知道家裡的戲偶早就成精了,一定會被活活嚇死。

  就像許仙被白娘子嚇死那樣!

  他編手繩一編就是一個時辰。

  蕭寶鏡漸漸犯困,低頭打盹兒的功夫,忽然迷迷糊糊地瞧見自己的手背上長出了一些青斑。

  青斑……

  是她長霉了嗎?

  小鎮藏在深山野嶺,古木遮天蔽日,住在這裡確實容易長霉。

  快睡著的時候,她朦朦朧朧地想,曬什麼月光呀,她就應該多曬曬太陽。

  賣貨郎把編好的山鬼手繩扔進貨簍。

  他抱起睡著了的蕭寶鏡,掀起她的一截寬袖。

  白嫩細膩的肌膚上遍布屍斑,隱隱有蔓延到全身的趨勢。

  溫涼的指腹輕撫過屍斑,語氣帶著惋惜。

  「時間快到了。小公主,你再不修成人形,會徹底爛掉的……」

  蕭寶鏡在睡夢裡,隱約聽見賣貨郎說什麼快要爛掉了。

  是她長霉了,所以要爛掉了嗎?

  令她想到長霉的橘子。

  她小學三年級那年,放假前把一顆橘子忘在了課桌上,經歷了幾個梅雨天的假期,返校一看,原本黃橙橙的新鮮橘子變成了毛茸茸的灰綠色。

  一捏就是一灘膿水。

  她不要變成那個鬼樣子。

  蕭寶鏡緊緊貼著賣貨郎,有如發誓:「我一定會修成最新鮮的橘子……」

  賣貨郎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我是讓你修成人形,不是讓你修成橘子!」

  月色清幽,芭蕉樹下的芙蓉花婆娑輕語。

  賣貨郎尖牙抵著薄唇,狐狸眼突然又彎起弧度。

  原來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一下。

  次日。

  蕭寶鏡做好了裘月見他們登門拜訪的準備,但是這一次他們沒來。

  她照了照鏡子,突然發現原本瓷白幽香的頜頸長出了幾個青斑,和手臂上的那些如出一轍。

  昨晚不是做夢,她真長霉了!

  她連忙跑到院子裡曬太陽,但那些青斑生得頑固,無論怎麼曬,它們還是牢牢附著在她的肌膚上,甚至隱隱有擴大的趨勢。

  蕭寶鏡一想到那個爛掉的橘子就心慌,連忙打來一盆清水搓洗皮膚。

  可是從肌骨深處長出來的斑紋,又怎麼是清水能洗掉的,即便她搓紅手背也沒見青斑消減半分。

  她低頭看著木盆里倒映出的那張稚嫩的芙蓉花面。

  在她的認知里,腐爛的東西是要被扔掉的,比如那顆爛掉的橘子。

  所以,要是賣貨郎發現她也爛掉了,會不會立刻扔掉她?

  可是她還要和賣貨郎一起進京,她不能被扔掉。

  蕭寶鏡提起裙裾奔進室內,打開脂粉盒子,往長著青斑的地方鋪上厚厚一層粉。

  直到遮住那些醜陋的青斑,她才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能瞞到什麼時候,但能瞞一時是一時吧。

  慢慢再想辦法。

  賣貨郎今天回來的有些晚。

  蕭寶鏡瞅了眼他的貨簍。

  今天的生意還不錯,清晨挑出去的小玩意兒都賣光了。

  但是他的貨簍里裝滿了雪白霜花。

  莫非他把今天賺到的錢,全拿去買了花?

  蕭寶鏡恨吶。

  米缸都沒米了,他竟然還有心情買花!

  賣貨郎點上幾盞大紅燈籠,又把那些霜花煮成水倒進浴桶,大約是要洗澡。

  濃郁的異香從門窗縫隙飄散出去,快把蕭寶鏡香迷糊了。

  她聽見窗外的長夜裡有無數凶獸躁動嘶吼,那是她從未聽過的兇惡獸吼,但這座點著紅燈籠的小宅院無疑是安全的,那些吼叫聲始終與這裡保持很遠的距離。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她正使勁嗅聞花香,賣貨郎突然看向她。

  蕭寶鏡:「……」

  看她幹什麼。

  她都把青斑遮得嚴嚴實實的了。

  而且她絕對不會偷看他洗澡的。

  賣貨郎笑意溫溫,突然伸手來解她的衣帶:「小公主該沐浴了。」

  蕭寶鏡:「……」

  沐浴?

  這個詞咋那麼新鮮呢。

  哈。

  原來打算洗澡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她一個戲偶,賣貨郎要給她洗澡?

  不是,她一個戲偶洗什麼澡啊?!

  而且她雖然是戲偶,但身上該有的都有,他一個男的給她洗什麼澡啊!

  變態啊!

  不對!

  重點是她身上長了好多青斑,她下午才想辦法敷粉遮住,這一洗不就全暴露了嗎?!

  「對了,要給你準備一條新毛巾。」

  賣貨郎轉身去拿毛巾,蕭寶鏡悄悄往床邊挪動屁股。

  賣貨郎像是察覺到什麼,突然回頭。

  蕭寶鏡跪坐在地,一動不動保持微笑。

  賣貨郎挑了挑眉,繼續去找毛巾。

  蕭寶鏡繼續往床邊挪動屁股。

  賣貨郎猛然又一回頭。

  蕭寶鏡仍舊跪坐微笑。

  小時候和同學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她是經常拿第一的。

  等賣貨郎繼續去翻找毛巾,蕭寶鏡已經挪到床邊,趁其不備,轉頭就往床底下鑽。

  賣貨郎拎著毛巾走回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蕭寶鏡。

  前半截身子倒是鑽進去了。

  屁股卻還留在外面。

  賣貨郎把她拖出來:「沐浴。」

  蕭寶鏡衣衫凌亂。

  不是,這賣貨郎就不奇怪她一個戲偶,是怎麼跑到床底下去的嗎?

  他的心這麼大的嗎?!

  還是說……

  他根本就已經發現她成了精怪,只是因為貪圖她的美色,所以故意不揭穿她,好趁機占她便宜?

  他居然如此心機叵測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