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惜太能吃了

  第24章 可惜太能吃了

  沈輕舟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猝不及防撞見陸珈。

  他更加感到困惑的是,為什麼每次遇到這個女人,她都是這麼一副一言難盡的狼狽模樣。

  即使這張臉屬於六年之前前,即使她此刻頭髮也散了,臉上有巴掌印,還沾著大半張臉的泥污,但她那隨時等著拼命的眼神,也讓人一眼就認出她來。

  當食物的香氣湧入鼻腔,沈輕舟終於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一頂粗棉布織就的帳子。光線很昏暗,光源位於他左側的某一點。

  沈輕舟轉過頭,一張放大了的少年的臉映入眼帘,看到睜著眼睛的自己,少年哇呀一聲彈開了!

  「姐!姐!他醒了!」

  沈輕舟撐著床板坐起來,這眨眼之間少年已經出去了,屋子不大,也很簡陋,除了他正躺著的這張床,余則只有靠牆摞起的兩隻木箱,一個衣櫥。窗下有張桌子,上方點著一盞油燈。

  「醒了就醒了,嚷嚷什麼?」

  門外少女的聲音漸行漸進,隨後門開了,端著個托盤的陸珈走進來,第三次見面,好歹她已經洗過臉了,也重新梳了頭。

  沈輕舟長舒了一口氣,咽了口唾沫後,掀被下地。

  陸珈走過來,彎腰撐膝,打量起他。

  沈輕舟被迫把身子往後仰了仰,木著臉著:「瞅什麼?」

  陸珈毫不受他干擾,來回看了他兩輪後,咧嘴笑道:「脾氣還挺臭。」

  沈輕舟無語。

  「餓了吧?我給你做了飯。」陸珈招呼謝誼搬了張小方凳過來,「大夫說你氣血兩虛,是餓的。看你穿的這衣裳,按說不缺錢呀,怎麼連飯都沒吃上?」

  說完她打發謝誼:「去燒壺開水,沏口熱茶來。」

  沈輕舟低頭看著身上為了低調起見,三兩銀子買過來的綢衫,再看看他身上的粗布衣裳,理解了他口中的「不缺錢」。

  但他說:「我不吃辣。」

  「沒給你放辣椒。」陸珈把飯菜搬過來,「你當我傻呀?看你這病的不輕的樣子,肯定大夫交代過不能吃辛辣。

  「喏。」

  她把一碗投了肉沫的粳米粥推過來,又把一碗蒸雞蛋羹,一碟豆豉蒸鹹魚擺好在他面前。

  「家裡就這些,你湊合著吃。」

  沈輕舟並不挑食,眼前的食物已經很讓他有食慾了。

  不能吃辣純粹是因為父親沈博在外掛帥,他和母親雖然在京受盡了優待,但卻沒有行動自由。他未曾出過長江以北,自然也未曾接觸過這些霸道的口味。

  但是她說他「病得不輕」……

  他撩了撩眼皮,端起了碗:「我的病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好。」

  京城裡的傳言自有幾分真,他從小就有體弱之症,但也直到兩年後才知道,原來他的病並不是天生的。

  不過是有人不想讓他爹在邊關呆得太順利,正如上個月他好端端地就突然落水,一切都因為身為沈太尉「獨子」的他,是個靶子而已。

  醒來之後,他就把吃了十多年的補身藥丸給停了,有些事情,等他回去之後還得好好處理處理。

  不知不覺粥碗見了底,他遲疑的放下了。

  陸珈連忙有眼色的給他添滿,然後好奇地坐在旁邊:「你就因為不吃辣,所以把自己餓成這樣?你家人呢?他們不管你?」

  先前看到他二話不說,趴倒在自己的腳面上時,她還以為他是被自己那副模樣給嚇的!

  於是陸珈拔腿回家喊人,正好遇到剛剛回到家的謝誼,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他扛了回來。

  結果大夫說,竟然是因為病弱加上餓肚子給餓的!

  這傢伙!這可不是才餓一兩天的事兒啊,有家有室的可做不到這地步。

  沈輕舟手捧的粥碗停在嘴邊。

  半晌,他緩緩啜了一口:「我沒家人。」

  原來是個孤兒!

  陸珈驚訝且同情。

  再看看他蒼白的臉龐,英挺但算不上強壯的身子,又問道:「那你是做什麼行當的?」

  沈輕舟漫不經心地晃動著碗裡的稀粥:「無業。過一天算一天。有時候幫人打打架,賺點錢填肚子。」

  陸珈默然。遂問:「賺的多嗎?」

  「還行。」

  陸珈:「哦。」

  然後盯著地下想起心思來。

  沈輕舟瞥眼瞅著她,跟印象中的她做對比。

  她應該滿了十五歲,比前世逃亡的她看上去豐潤很多。

  這謝家看著是窮,先前的少年也是穿著打補丁的衣裳,但她的衣服上不但沒有補丁,而且肌膚紅潤,髮絲油亮,精氣神十足,看來謝家對這個養女的確是很疼愛的。

  這丫頭當初拼死也要逃出嚴家給養母收拾遺骨,可見也很有良心。

  喝完粥,他抬頭:「有米飯嗎?這粥水太稀,不太頂飽。」

  陸珈回神:「有!」

  她扭轉身子朝外喊道:「飯甑里還有剩飯,誼哥兒快裝兩碗飯來!」

  得到回應後,她又看向正泰然自若地吃著鹹魚和雞蛋的沈輕舟,胸膛一顆心就像掛錯了秤砣一樣,反覆地搖擺起來。

  經過了今日之事,她深深感到身邊有個會打架的人該有多好,可惜他也太能吃,自己能不能養活他,實在是個問題。

  更別說供了他吃喝,還要付工錢。

  秋娘很快把米飯送過來,還捎來了幾個桐葉粑粑,她說謝誼再燒開水了,很快就能喝上熱茶。

  然後又問候了沈輕舟幾句,出去給他煎藥。

  陸珈給他裝了飯,又心神不定地坐了片刻,還是決定打聽打聽:「像打今天這樣的幾個人,你通常收多少錢?」

  他今日打人那手功夫的確是厲害的。要是收費不貴,她就按次僱傭。吃喝讓他自理。

  沈輕舟琢磨著:「十兩銀子。」

  她盤問這麼多,怕不是想給他酬勞。

  憑陸珈的家境,自然是給不起十兩銀子的。

  她懶洋洋哦了一聲。

  沈輕舟慢條斯理加了一句:「你們自然不必給,招待我飯食,又給我請了大夫,就當抵消了。」

  自己本來就是來還她前世的人情的,今日也是湊巧,竟路見不平給她解了個圍。如果他什麼都不提,恐怕她也不會答應,搞不好還會起疑,日後再給她幫助,十有八九也不會接受。

  沈輕舟還有自己的路要走,並不想花費過多的精力在前世的糾葛之上。

  她若想給酬勞,那就按要給酬勞的方式談。

  這丫頭懂得知恩圖報,一頓飯就能抵十兩銀子,她會有愧於心,記住自己這個恩人。

  回頭他再來登門,便定然不會受到排斥,也不會被疑心來歷和動機。

  即使知道她和嚴家不是一路人,可她到底是陸階的女兒,基於彼此的立場,他們之間本來不該有過多的交集。

  「一頓飯就可以抵消酬勞?」

  他話音落下後,陸珈雙眼倏地亮了。

  「太好了!」

  她激動到撫掌,接而氣勢騰騰地起來:「那我再請你吃頓飯,你再幫我去打個人,可好?」

  等著她絞盡腦汁湧泉相報的沈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