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為這一場生日午餐,郁睿顯然是提前做了充分準備的。

  晶瑩剔透綠白相間的西藍花炒蝦仁,黃黃粉粉賣相甜糯的松籽玉米,厚料重鋪引人食指大動的剁椒魚頭,油光清掛的香菇油菜——四盤盛在透白碟子裡的正菜伴著三碗米飯端上桌,正在桌旁和謝黎說話的郁梨都看得睜大了眼。

  回過神,她挪了挪凳子湊到謝黎耳旁,勾了勾手指,「謝黎哥哥,我跟你說。」

  感覺郁睿那邊瞥來一眼,謝黎似笑非笑地看回去,同時很是「聽話」地朝郁梨俯了俯身,「嗯,我聽著。」

  郁梨拿手擋住嘴巴,自以為「悄悄」地說:「平常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哥還從來沒做過這麼多菜呢,這是第一次。」

  「哦?第一次?」謝黎抬眼,望向郁睿,「那我還真是榮幸啊,班長。」

  「……」

  郁睿不作聲,無奈地看向自家的「小叛徒」。郁梨被哥哥視線警告,慢吞吞地低頭拖著椅子回到原位,還不忘和謝黎達成幾次眼神交流。

  謝黎分好碗筷,自己坐了下來。

  「小梨,洗手去。」

  「哦,好。」郁梨跳下凳子,跑去洗手間。

  郁睿目光落向謝黎。

  謝黎無辜聳肩,「我已經洗過了。」他一頓,嘴角勾起來,「很多遍。」

  郁睿:「……」

  郁睿氣得微微咬牙,但偏拿這人無可奈何,只能自己憋屈地忍回去。

  謝黎笑了笑,端起碗筷,「不過,今天中午這一餐確實太豐盛,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了,班長。」

  郁睿的視線有點不自在地晃開,「……我生日還有剛見到小梨那時候,你都送了禮物,而且之前也幫過不少忙,做一頓飯不算什麼。」

  「唔,一頓飯不算什麼的話,那以後可以每一頓都做給我吃嗎?」

  郁睿沒表情地抬眼瞥向謝黎。

  從郁睿的眼神里讀出「你做夢」的意思,謝黎笑得更加愉悅,「你可以開條件的,什麼代價都行,我什麼都給你。」

  「……」郁睿默然幾秒,唇角微掀,笑意涼薄嘲弄,「什麼都給我?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不信?」

  「我憑什麼信。」郁睿淡定地反問,「雖然你比我大兩歲,但今年也不過18。才18歲而已,以後兩年的事情都未必說得准,怎麼敢說什麼代價都行什麼都給我這種關乎一輩子的話?」

  「……」

  郁睿說完以後,餐廳里安靜下來。半晌沒等到謝黎回應,郁睿微皺起眉。

  他知道自己有點較真了——明明他最不是一個會當真的人。可是剛剛聽見謝黎那樣說的時候,他就是沒忍住,甚至忘了分寸忽略了時間和場合……

  「原來。」

  「……」郁睿耳邊突然響起聲低笑,還在自惱的郁睿茫然抬頭,就見謝黎低垂著眼,忍不住的愉悅笑意從聲音里滿溢出來——

  「原來,班長已經想到一輩子那麼長了嗎?」

  郁睿噎了數秒,難得有種百口莫辯羞憤難當的語塞感:「你,你胡說什麼。」

  謝黎笑,「我沒有胡說,是班長你自己說的。」

  「我只是說你現在這個年齡說這種大話太過了而已!」郁睿解釋。

  「……」

  謝黎仍望著他笑。

  在郁睿撐不住那樣戲謔玩弄的眼神而想要放棄爭辯的時候,他突然聽見謝黎問——

  「如果我能對我的話負責呢。」

  「?」郁睿抬頭。

  謝黎笑里的懶散褪去,少有的認真情緒染上他的眉眼,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郁睿,「你那天說的那個賭,我賭了。結果到底怎麼樣,我們那時候看吧。」

  謝黎一頓,輕眯起眼。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啊,班長。你招惹上一個病人,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容易置身事外的選項?——如果我贏了,到那時候該我得到的『獎勵』我一定會親自拿回來的。」

  「……」

  在謝黎那侵略性極強的目光下,郁睿下意識地避開了眼。

  ——

  傍晚,謝黎出來給自己買生日蛋糕。

  雖然說是給他的,但完全照著郁梨那個年齡的小姑娘的喜好。時間倉促,他在郁睿家附近找了個蛋糕店匆匆做好,便拎著蛋糕往回走。

  這一路上,謝黎順便接了林奕桓三人的生日祝福電話,用最敷衍的態度身體力行地解釋了什麼叫「重色輕友」以後,他心情愉悅地往郁睿家走去。

  直到又一個電話響起。

  謝黎原本以為又是林奕桓三人,正不耐煩地皺起眉,卻見來電顯示上是「郁梨」。

  謝黎腳步驀地一停。

  ——郁梨知道他出來買蛋糕的事情,不會無故來催。在這個時候突然打來電話,更大的可能是……出什麼狀況了。

  謝黎面上笑意陡然一冷。

  他立刻接起電話,「小梨?」

  「謝……謝黎哥哥……」郁梨的聲音在電話對面顫慄而輕微,「你能快、快點回來嗎?那個人他回來了……他又打哥哥了……」

  「——!」

  謝黎捏著蛋糕禮帶的手驀地攥緊成拳。

  他幾乎是第一瞬就聽懂了「那個人」是誰,而那個「又」字更讓他一瞬間的暴怒情緒漲滿心房,目眥欲裂。

  「我這就到。」

  每一個字音像是從骨頭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咯吱咯吱的緊緊咬牙的聲響。

  蛋糕被扔在地上,謝黎拔腿跑向前方。

  謝黎趕到門外時,郁睿家的外門大敞著,男人酒醉的咒罵聲從裡面斷斷續續的傳出來。

  除此之外,別無旁的聲音。

  謝黎停住腳,一路急速跑來而致使他此時胸膛劇烈地起伏。那雙漆黑的眼裡滿是陰鬱到極致的暴戾情緒,如同山雨將至時壓頂的黑雲。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