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睿僵了十幾秒，才從被炸成蘑菇雲的意識殘骸里把自己的理智找回來。
如果不是謝黎此時看著他的目光再也不掩飾那種深藏的貪饜和欲望，更帶著讓人深覺被侵害被冒犯的攻擊性，那郁睿一定會以為是自己十幾秒前出現了幻聽——幻聽一個男生竟然對他說出這樣的，用詞。
郁睿終於回神，他氣極，一把攥住謝黎衣領，聲音壓得冰冷而低，「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少年氣得眼角都發紅，原本就因為運動而加劇的呼吸聲更加清晰入耳。謝黎眼神深沉地盯著人看，似乎毫不在乎自己領口上郁睿越收越緊的手。
他那頹懶的眼神里終於探出一點舔著血的刀尖。謝黎低了低頭，聲音興奮地笑起來。
「你才知道麼。」
那聲線低啞，笑意和眼神里更透著壓不住的變態勁兒——
「我病得都要死了，班長。」
「…………」
「讓我嘗嘗你的味道吧？嘗了以後才知道是火上澆油，還是飲鴆止渴啊……」
謝黎啞聲笑著，俯身貼近。
「——！」
郁睿終於受不住這變態勁兒十足的眼神，一把把人推開，自己也退了兩步。
謝黎半點不生惱，反而是更加愉悅地笑了聲，收住退勢。
方才被郁睿拎住衣領時，他已經乾脆把雙手插進褲袋裡，以示絕不反抗，到此時他不緊不慢地抽出手，撣了撣被攥得褶皺的衣領。
「玩不玩啊，班長？」
這一聲的聲量沒有再壓抑，附近不知道什麼時候陷入安靜的幾個籃球場都能聽得到了。
一陣陣的低聲議論響起來，離著最近的三個學生湊一起議論：
「我靠，他倆真要幹起來了？」
「肯定了啊。剛剛那距離，劍拔弩張的，一看不是要打架就是要親嘴兒。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郁校草動火氣，真他媽帥啊。」
「你這什麼直男審美，明明謝黎更帥啊，他可從頭到尾一直在笑，半點表情都沒變過。」
「額……你們不覺得他笑得有點滲人嗎？我看他望著郁校草的表情，跟要把人一口吞了似的，這得是什麼級別的深仇大恨？」
「嘿，奪妻之仇不共戴天嘛。」
「我更嫉妒裴安安了嗚嗚嗚……」
這三人剛說完，就發現場中正對峙著的兩人中，謝黎轉過頭看了他們三個一眼，表情里似乎很是不爽。
三人被那凶得很的眼神嚇得一縮。
謝黎輕嘖了聲，轉回頭，他輕眯起眼低聲：「剛剛就該親一下以正視聽。」
郁睿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但用膝蓋猜也知道這人是不可能吐出什麼好話來了。
郁睿的火氣稍降，理智回籠後已經本能地開始思考如果解決眼前的局面。
就在此時，謝黎又追了一句。
「五分鐘的鬥牛賽，誰輸了誰認罰，好嗎班長？」
「……」
郁睿冰著眼抬頭。
他未做聲時，後面逐漸聽見消息而圍過來的學生堆里，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吼了一嗓子：
「答應他啊郁校草，誰怕誰！」
外圍一靜，跟著就有更多的人開始起鬨了：
「斗——牛！斗——牛！斗——牛！」
「郁校草加油！」
「這時候不上還是男人嗎！干他啊！」
等那些起鬨的聲音平靜下去，郁睿目不瞬地望著謝黎。
空氣死寂幾秒。
郁睿嘴角緩勾起，眸子裡冷淡冰涼。
「……好。」
謝黎一愣，意外郁睿竟然答應了。
不過他反應很快，下一秒就笑起來，那笑是浸滿快要壓不住的躁戾和貪饜的。
謝黎輕舔過齒尖。
「一言，為定。」
——
五分鐘鬥牛比賽，因為是只有兩個人的1v1比賽，規則也就非常簡單。
首先，比賽場地不同於普通5v5比賽，只有半塊籃球場，且比賽的五分鐘過程中沒有暫停。
其次，除最開始的發球權隨機決定外，每次進攻方使用過自己的一次投籃機會後，無論得分、失誤、犯規或者未進，都要將發球權交給對方。而且全過程里，搶斷或進球都要在3分線外開球。
最後，裁判監督，四罰出場，5分鐘後最終得分高者獲勝。
裁判最後就交給喬晟宇來擔任。
喬晟宇雖然沒聽見兩人的「賭約」具體是什麼，但他也知道謝黎肯定來者不善，開始前坐在長凳旁不安地問郁睿：「睿哥，你確定你真的要跟謝黎比？」
「……」郁睿抬眸看他。
喬晟宇表情尷尬，「不是我瞧不起你，真的，睿哥你沒聽說過他以前的事兒——謝黎他體力屬於賊變態的那種，別說普通高中生了，專門的體育特長生扒拉出一百個來，裡面我估計都沒幾個能幹得過他的。」
郁睿轉回眼，「五分鐘，到不上拼體力的程度。」
見郁睿決意已定，喬晟宇也不好多勸，「那待會兒吹犯規哨的時候睿哥你可別怪我啊，我是有心想偏袒你的，但是謝黎……我還真不敢。」
郁睿點點頭，「嗯。」
又簡單熱身了五分鐘後，兩邊站進場內，正式準備開賽。
作為裁判的喬晟宇總覺得自己始終承受謝黎不善的眼神威壓，站在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間有點打怵。
他呼出口氣，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問：「這開場的發球權怎麼決定？」
郁睿：「擲硬幣。」
謝黎：「讓他先。」
喬晟宇：「……」
喬晟宇無奈地壓低聲音：「兩位大哥，統一一下意見？」
謝黎盯著郁睿，啞聲笑，「賭約對我有利，所以你先。還是說……你真的想輸給我？」
郁睿面無表情地望著謝黎。
喬晟宇忍不住好奇地問：「我剛剛就想知道了，你們賭的是什麼？」
「……」郁睿冷冰冰地瞥他。
頭一次碰上郁校草這麼可怕的眼神，喬晟宇縮了縮脖子，「得，我不問了，不問總行吧？那就睿哥你先開球了？」
「嗯。」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
從球場邊的加油聲就能聽出來，謝黎和郁睿在學校里的支持率有多勢均力敵——
謝黎背著學神名號，雖然以往對誰都愛答不理，但他的事跡早就成了德載中學內外聞名的傳奇，沒有哪個學生沒回家跟家長津津樂道過他那些奇蹟似的成績。
郁睿則是全憑個人魅力，無論長相、性格、成績、能力，舉手投足間挑不出半點瑕疵，也是全校過半女生的夢中情人：高中時代，誰不想有這樣一個長得好看性格又好還經常拿年級第一的男朋友？
由著這樣瓜分全校支持率的由頭，兩人這場籃球鬥牛很快就在學校里的各種論壇和微信群里傳開了。
越來越多的學生趁著晚自習還沒開始，成群地往操場這邊趕。
大部隊趕到的時候，籃球鬥牛賽已經接近尾聲了。
場上。
郁睿躬著身，快速運球，呼吸帶著胸膛起伏得厲害——他之前已經和喬晟宇練過一場，再來四分多鐘的高強度對抗後，體力實在有些跟不上。
但他仍咬牙堅持著，一個假動作晃身帶球過人，郁睿在球場周圍又一陣歡呼聲里再次投進一個兩分球。
場邊郁睿和謝黎那份14:15的記分牌翻動，變成了16:15。
只差一分。
時間還剩最後21秒。
郁睿按規則交出球權，快速轉身回防，然而謝黎卻並未進攻，而是原地雙手運球。
兩人躬身相對，郁睿氣息不穩，眼神冰冷微怒，而謝黎那懶散玩味的笑容卻從頭到尾都沒變過。
這更讓郁睿有一種被這人玩弄的惱怒。
「生氣了，班長？」謝黎一邊運球，一邊啞聲笑起來，他話剛說完，突然運球向左突破。
郁睿立刻回守，然而謝黎卻只是佯攻，一步跨出後迅速運球回踏。
郁睿微微咬牙。
謝黎笑意更深，「不想輸的話……你求我啊。」
郁睿快速調整呼吸，目不瞬地瞪著謝黎，白淨的額角滲出汗滴，順著瘦削的面龐滾下，然後砸在鎖骨上又落進t恤里。
謝黎眼神驀地一深。
兩秒後他突然退身，手裡籃球直接托起拋出——
三分線外起跳，球在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弧度，落向籃筐。
郁睿心裡一緊，猛地回頭去看。
謝黎之前的三分球三出三中，命中率高得駭人。他一直在防備對方的三分，方才這最後一球，他卻因為體力原因沒能跟上。
如果這一球中了，那他的比分……
郁睿正屏緊呼吸，耳後突然傳來聲低啞貪饜的笑——
「班長，等你在我床上的時候，我一定不讓你這麼辛苦。」
「——！」
裁判的結束哨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