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外面敬酒。

  付明珠跟在沈清越身邊，始終維持著淡淡的笑容。

  她在商場多年，也知道對客要禮貌的道理，兩人舉著酒杯站在一塊，就像一對金童玉女。

  沈老爺子高興啊，喝完酒給了付明珠一個大大的紅包，「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該改口喊我爸了。」

  付明珠挽唇笑了笑，「爸。」

  「哎！」老爺子應了一聲，又讓付明珠給沈二叔敬酒。

  沈二叔，全名沈慎，四十幾歲的模樣，看起來精明深藏不露。

  付明珠不敢跟他對視，垂下眸子將酒杯遞了過來，「二叔，請喝酒。」

  「好。」沈慎接過酒杯喝了一口，送了她一套價值不菲的首飾。

  在場的人都譁然了。

  「還是二叔大方呀，一送就是上千萬的首飾，明珠有福了。」沈大嫂笑著說，也不知道是在恭維，還是在酸。

  付明珠溫溫柔柔接下，拿了一杯酒遞給沈靳南，喊道：「靳南，喝酒。」

  喝下這杯酒，從此沈靳南就是她侄子了。

  沈靳南的臉色難看得緊，但在場的人都看著他，他不得不喝，僵硬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沈大哥提醒道：「喊嬸嬸。」

  沈靳南僵著俊臉道：「嬸嬸。」

  付明珠沒什麼表情，敬完他就到下一個親戚去了。

  整場敬酒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付明珠穿著高跟鞋，腳早就酸了，又喝了不少酒，等酒席結束，已經夜間十點多了。

  她有了些微的醉意，靠在沈清越肩上。

  沈清越看著她紅彤彤的小臉，彎唇淺笑。

  後來到了沈家，沈清越讓人端來醒酒湯給她喝下。

  「明珠，喝點醒酒湯，要不你明天會頭疼的。」沈清越將她扶了起來。

  付明珠渾渾噩噩的，張嘴喝了。

  他看她喝了半碗，輕笑道：「明珠真乖。」

  付明珠閉著眼迷迷糊糊。

  沈清越看了眼她身上的旗袍，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覺不太舒服的樣子，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她的旗袍解開。

  領口的盤扣一顆顆鬆開，肌膚觸到了涼意，也讓付明珠清醒過來了，她看到沈清越的臉，嚇了一跳往後退，「沈清越，你幹什麼？」

  她縮到床角，將衣服拉了回去。

  沈清越坐了下來，眸色溫柔，「明珠，我只是擔心你穿著旗袍睡覺不舒服，想幫你換身衣服。」

  付明珠看到床尾的睡衣，明白過來，安靜道：「我自己換就行了。」

  「明珠，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生疏了？」沈清越靜靜望著她，燈光籠罩在他身上，眼睛有種說不清楚的清冷感。

  付明珠低下頭說：「我們只是協議結婚，你不用這樣照顧我。」

  沈清越想說什麼，抿抿唇，又沒說什麼，起身離開了，「那你好好休息。」

  他走了出去，付明珠聽到外面有人問他：「少爺，你怎麼出來了？」

  「將書房收拾一下，我今晚在書房睡。」沈清越回答。

  傭人卻驚到了，「少爺，今晚可是你的新婚夜，你要是在書房睡，明天老爺子問起了，我該怎麼回答啊？」

  他們新婚頭三天要在老宅里住。

  沈清越不太在意，淡淡回答：「明珠喝醉了，讓她今晚好好睡吧，我們兩結婚了，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付明珠垂下眼，外頭的腳步聲已經走遠了。

  片刻後，她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沈清越的簡訊：【明珠，記得卸了妝再睡，護膚品都讓人幫你放在浴室鏡子後的柜子里了。】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貼心，連這個都準備好了。

  付明珠下地去浴室里卸妝，洗臉的時候，開始想，其實沈醫生真的很不錯，他真的如沈靳南說的，只是為了利用她來奪權麼？

  雖然認識沈醫生的時間不長，可心裡就是不願相信他是這樣的人。

  她想，要不等下發個簡訊問問她好了。

  可就在她披著浴巾走出浴室時，看到沈清越被沈老爺子等人推了進來。

  他一直在推遲，但老爺子中氣十足地說：「不管明珠是不是醉了，今晚是你們的新婚夜，你必須在房間裡睡！」

  沈清越被推進來，然後房門被關上了。

  他一臉無奈，轉頭，就看著僅披著一條浴巾的付明珠，通體白得像是發著光。

  付明珠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小聲道：「老爺子不讓你睡書房？」

  「嗯，抱歉，他說新婚夜不能住書房。」沈清越仿佛很無奈，轉開了頭不看她，不然容易悸動。

  付明珠似乎不如剛才抗拒他了，抿著唇說：「我看你還沒洗澡，要不你先去洗澡吧。」

  沈清越有些錯愕，「你同意我今晚在這睡？」

  「那不然你怎麼辦？老爺子又不讓你出去。」付明珠臉紅紅的，但也不得不同意呀，不然他睡哪？

  沈清越笑了笑，「那我去洗澡。」

  「嗯，左邊那條白色毛巾我用過了。」付明珠怕他用錯毛巾，跟他說了一聲。

  沈清越彎唇，「就算用了你的也沒事。」

  他一點都不在意。

  付明珠臉又紅了，等沈清越進浴室里，她莫名有中無措感，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

  直接睡覺？

  哦不，她還沒穿睡衣呢……

  抬腳趕緊去找睡衣，可是呢，偌大的房間裡就是沒有一套保守的睡衣，只有幾套性感睡裙……

  付明珠憂傷啊。

  她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一，穿回那套束縛人的旗袍睡覺。

  二，穿著性感睡裙睡覺。

  除此之外，就剩身上這條大浴巾了。

  猶豫再三，她挑出一套算是最保守但還是露出大片V字背的睡裙穿上，穿這個，總比浴巾好，浴巾一滾就散開了。

  旗袍呢，就太不舒服了，要睡一晚，她還是得選舒服一點的。

  穿上睡裙她立刻鑽進被子裡，將自己牢牢裹住。

  沈清越洗完澡出來，披著一身白色睡袍。

  頂燈被關掉了，綽綽影影的房間裡，能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

  沈清越於是就沒問睡衣這回事，穿著睡袍上了床。

  身旁的位置微微下陷，付明珠身子僵硬，背對著他沒說話。

  「這麼快就睡了？」沈清越問她。

  付明珠沒回答。

  沈清越真以為她睡了，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秀髮。

  一開始，付明珠還害怕，擔心他趁她睡覺要做什麼，但過了許久，他都只是摸她的秀髮，言辭溫柔寵溺，「小明珠……」

  這聲「小明珠」喊得付明珠心頭微微一顫，她睜開了眼，是徹底沒睡意了。

  於是扭頭看他。

  見她忽然轉過頭來，沈清越愣住了，「明珠，你還沒睡？」

  「沒有。」付明珠在月光下靜靜望著他，「沈醫生，有幾句話想問你。」

  「嗯？」他眉眼彎彎，似乎在期待她的問題，「言無不盡。」

  「你娶我，是有目的的是嗎？」付明珠的語氣很淡，眼神也很淡，「你娶我，是害怕沈靳南做成了一個公司，又跟我在一起，強強聯合入了老爺子的眼，會威脅到你的地位？所以你故意破壞我們，娶了我，想用我家的資源為你謀取地位？」

  沈清越皺眉。

  付明珠接著說下去，「也不對，你沒破壞我跟沈靳南，我跟他本來就不可能了，是我想跟你結婚的，所以你就乾脆答應，因為你覺得我剛好能幫助到你的事業？」

  說完，她轉開了頭，「其實，你也沒做什麼，你甚至幫助了我，都怪我，太戀愛腦了，容易對人有感情。」

  她想她是不該怨沈清越的。

  他甚至還幫了她。

  只是她這人太戀愛腦，別人一對她好吧，她就容易上頭，忍不住就還是沉淪了。

  沉淪後又覺得自己委屈，不願意跟他在親近，可實際，這一開始就是她求來的婚姻……

  「算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該怪你，你沒做錯什麼，只是順勢而為，是我太多嘴了……」說完，她又想把頭轉回頭。

  可是，腰上一緊，沈清越的掌透過單薄的睡裙貼在她腰上，將她抱了過去。

  那掌像火一樣炙熱。

  付明珠心頭一顫，抬眸慌亂看他，也被他看到了身上的睡裙。

  沈清越一震，眯了眯眼。

  付明珠覺得尷尬極了，該不會他看到自己的睡裙，還覺得自己有意勾搭他吧？

  她趕緊往後退，想把自己藏回被子裡，但是沈清越不讓，長臂緊緊摟著她的腰，低眸望她，「明珠，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娶我，是不是有目的的？」

  「不是這一句。」沈清越深目望著她，「是那一句，你說，你太戀愛腦了，容易對人有感情？是不是說，你對我有一些好感？」

  「我……」付明珠沉默片刻，還是說出來了，「是啊，沈醫生那麼會哄女人開心，我對你有好感不是很正常嗎？」

  沈清越眸子亮了，「真的，你心裡有一絲絲的喜歡我？」

  她垂下眸子，難掩哀愁地說：「是啊，我只是一個沒什麼戀愛經驗小白，面對一個這麼溫柔體貼的男人，又救了我母親，無微不至照顧她，我怎能不心動呢？沈醫生，我真的很感激你……」

  「我不要你感激我。」沈清越凝眸看著她，「明珠，我只要你喜歡我。」

  付明珠微怔，看向他深邃的長眸。

  沈清越目光深深的，帶著幾分纏綿，「明珠，你問我，我娶你，是不是帶有什麼目的，我承認，我有目的，但不是因為什麼權勢，而是因為我本來就想娶你，既然靳南不知道珍惜你，那麼我會照顧你，呵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付明珠覺得這個答案跟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她安靜了幾秒，才問他：「你說你本來就想娶我？為什麼？我覺得我們根本不熟啊。」

  她覺得，沈清越怎麼可能愛她？

  沈清越低聲道：「明珠，是你救了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只是你忘了。」

  「我忘了？」付明珠一臉不解。

  「你不是說過，有一年你出了車禍，撞傷了腦袋，用了全麻過後，腦子忘掉了一些事情麼？」沈清越說。

  付明珠點點頭，「對，19歲那年。」

  「你忘掉的人就是我。」沈清越目光裡帶有幾分黯淡，「不過就算你記得，我們只有一面之緣，你也可能已經忘記我的臉了。」

  付明珠錯愕，「當時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車禍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我二哥送了我一輛跑車，誰知道第二天上路，那輛跑車的剎車就出了問題，我在南環路上發生了連環車禍，當時我被倒掉在車裡，人奄奄一息，明珠，是你，爬進車裡，救了我……」

  那一年，二哥送給他的跑車在半途出了車禍，他差點死在那場車禍里。

  他不明白親生手足為什麼要相殘？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好像許多次，二哥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妒意。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二哥不希望他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他又敬重著二哥，所以他感到很痛苦，甚至喪失了生的意志。

  覺得死了也好，這樣就能讓二哥高興了，或許他就不該活著，因為他沒出生前，二哥是家族的天之驕子，是既定繼承人，他出生後，優秀的光環蓋過了二哥，老爺子時常有換人的想法，導致二哥危機感很重，一心想著除掉他。

  沈清越沒想到要奪取沈氏集團，可他沒想法，別人卻無法安心。

  所以當時他被倒掉了車裡，甚至都沒有呼救，他就想，這樣靜靜死了也挺好。

  然而付明珠爬進車裡，頭上流著血問他還好嗎？她非要將他救出來。

  一開始，他根本不想活了，只讓她離開。

  但是付明珠沒有放棄，她費勁所有力氣，只為將他從車裡拉出來，就像……

  就像將一個沉進沼澤中的人，被人從黑暗拉進了光明里。

  她給了他救贖。

  讓他想活著。

  讓他身上多處內臟受損都想恢復過來，然後健健康康地去見她。

  「明珠，你讓我從黑暗中回到了光明，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你說，我為什麼要娶你？」

  沈清越說完，付明珠怔了好久，「你之前為什麼沒說？」

  「我跟你說過。」沈清越輕輕地說。

  「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