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顏頓了頓。
他又變成那種冷漠的樣子了。
其實蘇顏顏一直懷疑,桑漠寒是不是有兩個人格?
他待人好的時候,連星星都能給人摘下來。
可一旦他冷漠起來,就極端不近人情。
蘇顏顏站不起來,乾脆坐在地上,嗓音放得很低,「桑漠寒,我過來找你,是想跟你談點事情。」
「跟薄情寡義的渣男有什麼可說的?」桑漠寒唇角扯出譏諷的弧度。
果然,他還是在意了早上的話。
蘇顏顏低眉順眼道:「如果你是在意我早上說的話,那我跟你道歉……」
「不。」桑漠寒打斷了她。
蘇顏顏不解,抬眸望向他冰冷的面龐。
「蘇顏顏,我只是覺得沒意思了,既然你覺得我那般不好,那就劃清界限吧。」桑漠寒低沉的嗓音交織著冷風吹進她心裡。
蘇顏顏震了震,心跳變得有些慌亂,急急忙忙就道:「顧沉的事……」
「跟我有什麼關係?」他俯身,看她的眼神一點溫度都沒有,慢條斯理道:「既然你我毫不相干,你碰到什麼事,跟我有關係嗎?」
他已經決定不再管這件事。
蘇顏顏怔住,「可你之前不是說……」
「那是之前。」桑漠寒眼神涼薄又譏諷,「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三番五次拒絕我,蘇顏顏,你覺得我桑漠寒是什麼很賤的人麼?天天求著你,讓你踐踏我的自尊?呵,你也該嘗嘗被人拒絕的滋味。」
蘇顏顏黑白分明的眼睛驀地瞪大。
桑漠寒又道:「等你輸了官司,若是養不起墨墨,可以送到我這邊來。」
言下之意,他要見死不救。
蘇顏顏捏緊了拳頭,脫口而出,「你做夢,我不可能把墨墨交給你。」
「那就要看你養不養得起了。」桑漠寒垂下眼眸,面無表情離開。
蘇顏顏腦海里想起了墨墨。
她想到自己官司輸了,墨墨的病情復發了,她沒有錢可以救墨墨。
她給桑漠寒打電話,然後桑漠寒笑著說要讓她更改撫養權,從此墨墨被桑漠寒接走,她再也見不到了。
想到這,蘇顏顏心中產生了一股巨大的恐懼,她不顧崴到的腳追出去,拉住桑漠寒的袖子,「桑漠寒,你聽我說。」
桑漠寒看了眼被她捏住了袖子,又看了一眼她的臉,面無表情,「蘇顏顏,你聽不懂我的話麼?」
「我們可以談談麼?」
「你當我說的話是耳邊風?」桑漠寒的眼神里透著譏諷,「我給你機會的時候,你三番五次踐踏我的尊嚴,連一點體面都不給我,現在我不想管了,你又害怕了,想到了後果,不能承擔,又想來求我了?」
他的聲音刻薄又尖銳。
蘇顏顏白著唇說:「這件事,根本是顧沉的計謀,他就是故意這麼做的。」
「然後呢?」他勾唇,顯得是那樣的淡定從容,「你蘇顏顏碰到的人生麻煩,和我有什麼關係?」
蘇顏顏心頭竄起了一層寒意,掌心裡,也爬滿了粘膩的汗水,她努力維持著平靜說:「就算是朋友,你也不願意幫我?」
「我一個薄情寡義的渣男,何德何能做你蘇顏顏的朋友?我不配。」言罷,他拂開她的手。
其實,蘇顏顏是見過桑漠寒的無情的。
所以她之前才不想跟桑漠寒有瓜葛,因為他的無情比柔情更傷人。
她害怕他如此不近人情的一面,仿佛從來沒有愛過,讓她心中的恨變得更扭曲。
她不想做一個唾棄自己,面目醜陋的人,所以她才選擇不去愛桑漠寒。
可今時今日,這種冷漠再一次出現了,宛若一柄見血封喉的刀,讓蘇顏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上了車。
蘇顏顏的心口一顫一顫的,可她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手鬆開了車門把,然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遠去的車在她倒下後忽然停了下來。
桑漠寒從車上下來,冰冷的臉帶了幾分焦慮。
走過去,將蘇顏顏抱了起來。
她那麼輕,呆在他懷裡,就像一隻紙鳶。
「肯定又沒有好好吃飯。」桑漠寒看著她的臉嘆息了一聲。
將她放上車后座,桑漠寒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江助,讓他安頓好華安宴的人,第二個電話打給了文姐,讓她今晚照顧好墨墨,第三個電話打給了沈清越,「我太太昏迷了,你過來看一下。」
電話那邊的人「嘖」了一聲,「不是說我現在不當醫生了嗎?怎麼個個有點事都找我?」
「你醫術好,信得過你。」說完桑漠寒就將電話掛了。
沈清越看著被掛的電話一臉無奈。
很快,他就帶著一個女醫生過來了,「來,老桑,我給你介紹,這位姓唐,唐醫生,經驗吩咐,以後就由她給你擔任家庭醫生吧。」
沈清越實在煩幾個兄弟老CALL他了。
桑漠寒看了一眼那位唐醫生,似乎不太滿意,「沒有男的醫生麼?」
一句話把小唐醫生問尷尬了。
沈清越「嘖」了一聲,「哎呀,我說你,難道你想讓男醫生給蘇顏顏看?」
桑漠寒閉嘴了,於是這件事就順利成章了。
小唐醫生給蘇顏顏檢查了一下,說:「蘇小姐沒什麼事,應該是凍著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桑漠寒單手插著兜,淡淡頷首。
不過沈清越不理解了,搭著他的肩問:「老桑,蘇顏顏怎麼會凍著?」
桑漠寒抿著唇,「她在公司樓下等我,大概是天冷,凍著了。」
「你沒讓人家進去?」沈清越挑眉,「這不像你的性格啊,你之前,不是挺疼她的麼?事事周到妥帖,怎麼捨得讓人家在樓下凍成這樣。」
桑漠寒臉色有幾分僵硬,「你不懂。」
「我怎麼會不懂?」沈清越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份文件,遞到桑漠寒眼前晃了晃,「怎麼樣?哥是不是對你很好?」
桑漠寒看了一眼那份文件,上面印著「顧沉」兩個字。
「調查他了?」桑漠寒問。
沈清越點點頭,自顧自邀功道:「對呀,明珠跟我說了這件事,我覺得蹊蹺啊,就派人調查了一下,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啊……」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結果,桑漠寒的臉色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都沒興趣去翻他手上那份文件。
沈清越覺得無趣,「反應這麼平淡?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桑漠寒沒說話。
沈清越繼續喋喋不休,「所以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是顧沉的圈套了?還任由他這麼傷害你的女人?」
「她現在不是。」桑漠寒清淡應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在幹嘛啊?看她陷在囹圄中都冷眼旁觀?好歹她也做過你老婆,不至於這麼心狠吧?」
看桑漠寒不說話,沈清越怕說不動他,接著說道:「你不覺得她是個小可憐嗎?幾年前,好歹還是個爹媽都愛的小公主,誰知道爸爸過世後,大部分家產被二房爭走了,她跟她媽就只拿到了2個億,後來親媽也死了,身邊只剩個小不點,還肺有點問題,一個女人遭遇這些,不瘋都算好的了。」
桑漠寒淡漠道:「她自己要離開的。」
本來她什麼都可以有,但是她偏偏選擇了一條艱苦的路。
「話不是這麼說啊,幾年前,人家生了墨墨,你反覆跑國外給盛晚煙處理離婚的事,我給墨墨看了幾次病,他肺炎反覆發燒半個月,好幾次,我都看到蘇顏顏在走廊抹眼淚。」
話到這裡,桑漠寒的動作一頓,看向沈清越,「幾年前有這件事?」
「當然!」沈清越用力點頭,「那段時間我還跟她說,要不就給你打個電話,讓你回來,可她說,你忙,就不打擾你了。」
「什麼時候?」桑漠寒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
沈清越道:「就盛晚煙離婚的時候,應該是第二次開庭時?」
桑漠寒記起來了。
當時,蘇顏顏私下調查了盛晚煙。
桑漠寒覺得她做得不對,讓她反省自己的行為。
結果蘇顏顏不僅不反省,還把他給拉黑了,一副要跟他劃清界限的樣子。
桑漠寒是理性派的人,他不喜歡經常情緒失控的人,覺得她就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在他面前各種撒潑作鬧。
對待這樣的人,他通常會給他們一個教訓。
他不會屈服在「威脅」之下,所以當時,他想給蘇顏顏一個教訓。
他有一周沒回家,但確實也是忙,那會律所接了很多案子,忙到昏天暗地。
後來盛晚煙打電話給他,說她丈夫又派人來騷擾她了。
剛好第二次開庭時間到了,桑漠寒便收拾了行李出國了。
離開前一晚,他跟蘇顏顏發生了矛盾。
他的想法是,她如果經常胡思亂想,那她得去處理好自己的內化問題。
他沒做錯,不能一直向她解釋,這是每個人都需要的尊重和信任。
於是他毅然決然離開。
沒想到他走後,墨墨肺炎了。
可蘇顏顏一次都沒打電話給他。
他在國外上庭,運籌帷幄地為盛晚煙爭取權益,最後盛晚煙離婚成功,新聞還播報了這件事。
但等他回國時,家裡已經人去樓空。
蘇顏顏帶著墨墨直接出國了,只給他寄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桑漠寒秉著尊重任何人的想法,簽下了那份協議,他從來都不會去為難人,也不會去挽留什麼,因為……
「你真的不幫她?」沈清越的話,將桑漠寒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看了沈清越一眼,平靜地「嗯」了一聲,暫時不幫。
「你不幫?」沈清越像是沒想到,擰起了眉,「那我幫啦?」
「你別多事。」桑漠寒的臉頓時變得陰沉。
「你不幫你女人,還不允許別人幫啦?」沈清越也有點不滿意了。
「你對我女人那麼上心做什麼?」桑漠寒眼神裡帶了一絲尖銳。
沈清越神色如常,「老桑,你可別懷疑我有異心,我不過是看蘇顏顏帶著一個孩子可憐……」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蠢了?」桑漠寒睨他。
「我怎麼蠢了?」沈清越指著自己。
桑漠寒無可厚非地點頭。
沈清越本來要發怒的,可又想到了什麼,眯起了長眼,「引蛇出洞?」
桑漠寒平視他的眼睛,淡淡「嗯」了一聲,「只打官司的話,能讓顧沉付出什麼?」
沈清越想了一下。
還真不用付出什麼,頂多就是顧沉官司輸了,出了一點訴訟費,沒什麼損失。
他挺好奇的,摸著下巴問:「所以你做了啥?」
「正在查海關的那批貨,說是敏感被扣,但是什麼原因敏感,我也挺好奇的。」桑漠寒也挺好奇,為什麼那麼大一批貨,上午通知貨品敏感,下午就銷毀了,速度這麼快,像是在掩蓋什麼事情。
桑漠寒明天出國,就是要去查這件事。
只是他做了這麼多,一直關心她,幫助她,蘇顏顏卻總覺得他是個渣男。
所以他心寒了,今晚故意說那些扎心的話,想讓她明白,被別人如此對待是什麼感覺。
沈清越離開了很久,桑漠寒才起身去臥室。
蘇顏顏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桑漠寒靠近,看見她緊緊抱著被子,一如記憶里那個模樣,皮膚白皙,五官精緻。
她長得十分的漂亮。
桑漠寒注意到,她露在被子外的腳踝有些發紅,可能是晚上崴到了。
他找出藥箱,給她的腳踝上了藥,才坐在那,久久看著她……
*
蘇顏顏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叩叩叩!」
門外響起了江助的聲音,「桑先生,你起來了嗎?11點鐘我們就要出發去機坪了。」
江助?
桑先生?
這裡是……
蘇顏顏抱著被子坐起來,發現她又到了深城灣。
所以昨晚……
腦海里忽然浮出了一個畫面。
她心慌手抖,倒在地上,然後前面的車停下了,桑漠寒從車上下來,臉色慌張……
臉色慌張?桑漠寒?
蘇顏顏覺得不可能啊,那個冷血動物,怎麼會有慌張的時候?
就在她思忖間,門外桑漠寒的聲音,「江特助,我在這裡。」
江助看到書房門口的桑漠寒,有些詫異,「桑先生,你昨晚住在書房?」
「嗯。」桑漠寒語氣淡淡,「你去樓下等我。」
「是。」江助轉身下樓。
兩分鐘後,桑漠寒開門進來,看到蘇顏顏醒了,目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