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終於停止了墜落。
沈今今後背剛觸碰到冰涼的石面,還來不及感知其他便覺得身上一重,一雙手划過她的肩膀撐在兩側,頭頂有一陣氣息掠過。
她掐指解開身上的桎梏,杏眸睜開的瞬間,便對上了一雙死水無波的墨瞳灰眸。
對方雙手撐在她的上方。
是他!
在包廂時,她就從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
北方榕城鼎鼎有名的陰陽世家。
溫家如今的家主。
溫初茶。
一個自出生起便繼承陰陽之力,對世間一切情感表現淡漠的繼承人。
第一次見他。
戴著兜帽和口罩遮掩容貌。
唯有一雙死寂無波的眼睛,通過監控攝像頭與她對視,令她印象深刻。
今夜的包廂,是她們第二次見面。
他雖然沒有沒有戴口罩,卻也沒有摘下兜帽,包廂內昏暗的風光無法將他瞧個真切。
前兩次太過匆忙。
她並沒有仔細打量過眼前的男人。
而今,此刻,正上方。
看到沒有戴兜帽的溫初茶,她才看清他竟然有一頭銀色長髮,被一根瑩白玉簪高束於頂。
簡單素雅,像得道仙人。
沈今今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身上,依舊是一襲長袍,但不是包廂里見到的黑色長袍。
質地輕盈如絲更像睡袍。
因為他俯身在她上方的緣故,透過他鬆開的寬大領口,依稀能夠看到他長袍下的肌膚。
冰肌玉骨。
說的就是溫初茶這樣的吧?
她繼續將目光投向他的五官,鼻樑高挺,灰眸死寂沒有生氣,仿佛對世間一切失去了世俗的興趣,皮膚更是帶著常年曬不到陽光的蒼白。
此刻,灰色的暗眸聚焦在她的眼睛,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像在看一件死物。
如果不是他身上還有活人的氣息,沈今今會覺得上方的男人,就是一個能行動的屍體。
她眸光微眯,伸手拔掉了他發間的玉簪,滿頭銀髮如絲綢般滑落,垂在她的臉頰兩側。
絕世容色令杏眸一頓。
沈今今忍不住在心中感嘆:好一個仙風道骨的美人!
銀髮散落之際,男人的眼神瞬間冰寒,配上灰色的瞳色,更顯陰沉。
他抬起一隻手剛要掐死眼前的女人,就被她一個快速翻身調轉了兩個人的位置,手肘壓制在他喉前。
一抹熟悉的香氣襲來。
沈今今伸手捂住了溫初茶的鼻子,轉頭警惕地看向四周。
又是催情蛇素。
在夢裡這玩意兒也能起作用?
她屏息傾聽並沒有聽到其他的動靜,等了一會兒也沒有察覺到其他危險,才鬆開手了。
四周漆黑一片。
唯有頭頂的月光照耀進來,讓她看清兩個人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個山洞裡。
他們身下是一塊並不寬敞的石床。
確定沒有危險後,沈今今翻身下了石床,抬頭看著頭頂的洞口。
狹小的洞口之上,是璀璨的星河。
在這看星空,給她一種井底之蛙的感覺。
石床上的男人跟著坐起了身,滿頭銀髮似仙似魔。
她貼著石壁警惕地看著他,直覺告訴她,這男人可沒有不殺女人的良好品質。
不過她倒也不怕他,樣子還是要裝一裝。
如果是現實,他或許還有可能反殺她,畢竟是肉體凡胎。
可這裡是編織的夢境,能夠入夢的只有生魂。
而她的生魂與曾經的神格相連,即便被這個世界規則壓制,也依舊不是輕易便可以抹殺的存在。
溫初茶從小就是旁人眼裡的天才。
過目不忘,天賦超然,在陰陽玄術上更是一騎絕塵!
不是溫家其他同輩孩子可比的。
眼前女人面容平平無奇,他卻看不透她的生魂。
現實客房內,許玉婷早已昏迷。
今晚出現在玻璃內表演的美人蛇,臉上不復之前的懵懂,焦灼遊走在沈今今的床鋪四周,因為觸碰不到沈今今而滿臉陰鬱。
她不會說話,焦躁吐露著蛇信子。
夢境內的催情蛇素愈來愈濃烈,伴隨著熏人的蛇腥臭,洞口爬進來一條條小蛇,嘶嘶的蛇聲全方位縈繞著兩個人的耳朵。
她第一時間回到了石床。
男人面無表情伸出手,凝視著她眼底的震驚,毫不猶豫將她推了下去。
沈今今沒有用靈力支撐自己的身子。
最終狼狽跌地。
在溫初茶麵前,還是不要過早暴露自己靈力的事情比較好。
洞內毒蛇越來越多。
受到召喚的群蛇對兩人展開攻擊。
更多集中在溫初茶的身上。
石床邊聚集了不少毒蛇的屍體,剩餘的蛇依舊不停攻擊。
沈今今一邊狼狽閃躲,一邊觀察溫初茶的神色。
很快,洞內堆滿了蛇屍。
腥臭味刺鼻。
「阿初——」
洞口處傳來女人溫柔的呼喚,緊隨而至是一條與石壁同色的小蛇,衝著溫初茶的眼睛飛快衝去。
眼看快要咬到他,男人卻像是被定住般沒有反應。
她以為他在準備大招。
結果蛇頭都快要與他鼻尖親密接觸,他居然還是不閃不躲。
瀅白玉簪穿透蛇身,直接將它釘在了石壁上。
沈今今跳上石床將他拉到了自己身邊,蹙眉問道,「你怎麼回事,等蛇來吻你啊!」
她奇怪地看著他。
男人不語的模樣如松柏淡泊,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白得像紙。
她嘗試喚回他的神智:「你怎麼了?」
溫初茶灰色的眸子依舊焦點,洞口嘶嘶聲依舊,沈今今略有煩躁,說實話,她是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滑膩膩的冷血生物。
一條條蛇去處理實在麻煩。
不想暴露靈力的她,一邊操控玉簪擊殺毒蛇,一邊觀察眼前溫初茶的狀態,好幾次他差點被蛇咬到也不見任何動彈。
再這麼下去。
真的要在夢裡殺一夜的蛇了。
沈今今無奈在心中嘆氣,伸手捂住了他死寂的灰色眸子,指尖紅光輕點在他的眉心,男人很快消失在了山洞裡。
不過瞬息功夫。
洞內群蛇全部被她用靈力粉碎。
現實中的人蛇亦察覺到強烈的危險,剛轉身要逃,就被一隻手用力掐住了脆弱的脖頸。
沈今今冷臉看著面前的半人半蛇,「跑什麼。」
遊輪套房主臥。
男人倏地睜開寂然的灰眸,眼皮上依稀還停留女人掌心的溫度。
絲絲入扣,環環相嵌。
溫初茶心頭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的掌心……溫暖的、柔軟的,滲透他冰冷的肌膚。
他起身走到床邊,海上的曙光即將升起。
一個凝實的靈體跪在他身後。
「那個女人叫什麼?」
「謝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