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面貌的一隊虛影，搖搖晃晃抬著花轎。
隨著靈界冥曲的奏響。
花轎瞬間停在了千年油屍和鄭淳元的面前，後者看了一眼沈今今，坐上了面前的轎子。
「起轎——」
白瑜差點脫口而出的臥槽，被沈今今用黃符封住。
她清冷的聲音，同時在顧宴硯、鄭淳元和白瑜的腦海里響起。
「陰門已開，生人勿語。」
「記住，一切都是假的，千萬不要被迷惑。」
站在她身後的顧宴硯，望著眼前的玄學場景，墨瞳閃過一道微妙的冷光。
悄無聲息地跟著他們往山頂走。
不過瞬息功夫，他們便已經站在了山頂。
隨著花轎和靈影的消失，虛空之中出現了一道黑色的暗門。
但只有沈今今和千年油屍能看見。
千年油屍看到此門眼中迸射出狂喜，迫不及待地拉著鄭淳元就要朝著門的方向奔去。
從花轎上下來，鄭淳元的眼神便已經失去靈智。
麻木地跟著千年油屍往前走。
白瑜著急地想要去拉他，卻怎麼都碰觸不到他。
他急忙去求沈今今。
後者揮了揮手。
隨著一道無形的枷鎖扣住千年油屍的脖子，一股清涼透骨的氣息注入鄭淳元的腦海。
「急什麼，先帶我們找到那些消失的屍骨。」
千年油屍這才平靜下來。
它看了看虛空中的暗門，又看了看打不過的沈今今，最後認命般帶他們往山頂右側的路走。
鄭淳元理智回來，跟著往前走。
眾人這才發現雜草叢生的小路盡頭，有條斷頭路，繞過巨石往裡面走，有一個布滿碎石的山坳。
千年油屍指了指那些碎石。
黏糊糊的聲音刺激著他們的耳膜，說出來讓他們詫異的真相。
「全部在那裡。」
沈今今看著它淡淡道，「搬開。」
千年油屍：「？？？」
她揚了揚手裡的魂鈴。
後者縮了縮脖子，僵硬地走過去搬石頭。
要說它的力氣是真的大。
那些好幾個人才能搬動的碎石，在它手中如泡沫石頭一般輕。
忙活了好一會兒，才露出底下的累累白骨。
多數白骨都被碎石砸碎。
鄭淳元也不確定這些人是被碎石砸死，還是在死後被丟入碎石堆。
最近重翻的案子。
每一宗都在刷新人性的底線。
滅門無屍案的屍骨已全部找到，但兇手還不知道在哪裡。
鄭淳元脫下了身上的婚服。
因為不能開口，只能對著它投去了抱歉的一眼，無聲得傳遞：咱們倆物種不對，不能拜堂。
被沈今今操控無法動彈的千年油屍，看著鄭淳元脫下了婚服，氣得剛搬完石頭的它差點跳腳。
千年油屍：詐騙！詐騙！不帶這麼欺負屍的！
山腳下已經傳來了警笛聲。
沒有了夫君的千年油屍，視線瞥向虛空中的暗門，不帶猶豫地直接朝沈今今跪了下來。
它指了指那些碎骨，「那些人不是我殺的。」
她自然知道這些人不是它殺的，不然也不會廢這麼大勁兒渡它。
殺那些人的人，是女遊客半年前病逝的爺爺。
那位被千年油屍扒了皮的老頭子！
二十多年前。
老頭子還是個偷雞摸狗之輩，逃亡在各個城市，平日就藏在山裡躲避追查。
那年冬天太冷，他出來尋找吃食，被凍得昏倒在了被滅門的那戶農家門口，甦醒時剛好聽到那家人在商議如何使用撫恤金。
老頭子當場便起了歹心！
那家人的丈夫兒子都去報效國家，留下的一家八口全是老人、婦女和幼子，原本打算過段時間去城裡給孩子們買冬衣，誰知沒活過當夜。
山村偏僻，本就人煙稀少。
那戶人家更是在村尾，靠近深山，與鄰里走動甚少。
常年躲在山裡的老頭子，略懂控屍之術，用毒藥謀害了那些人後，故意在傍晚讓他們自己「走」進了山里，這一幕被村子裡許多人見到。
後來這家人再也沒出現。
大家都以為他們是進山之後才被害，殊不知早在家中便已遇難。
村子並沒有普及監控。
自然也沒有人知曉，那戶農家曾好心救了一個男人，最後全家卻死於他手！
老頭子將那戶農家的所有財物席捲一空後，便將他們帶到了如今這座山，用碎石掩埋在了山頂的深坳內。
而他不僅用從他們家偷走的現金，在這座山腳下安了家，還娶了親。
這些年，他時不時就借著爬山的由頭，來到山頂欣賞自己的罪惡成果，並往裡面堆石頭，長年累月，屍骨被埋的越來越深。
這些都是千年油屍扒了皮、抽了惡魂後，從老頭子的記憶中探索到的信息。
聽完這些，鄭淳元是最憤怒的。
千年油屍略帶遺憾地看了一眼鄭淳元，隨後將目光投向沈今今，框框磕頭。
他用通靈之術和沈今今交流，祈求她幫助。
「數年前，我還在棺中時，曾遇到過一些靈友，它們親眼見到有一人能重啟「十里陰陽門」，為枉死亡靈引路。」
沈今今眸光閃爍，心中瞭然。
這件事情，就只有她曾經幫助過的幾個老東西知道。
千年油屍又對著她狂磕頭，聲音鏗鏘有力。
「掌陰門者，可渡萬靈輪迴。」
「玄祖，求你渡我！」
千年前，他因雌雄同體的身體構造，從小被家人當成女兒家養大，剛成年不久，便被送去與早亡之人強配冥婚，不得善終。
歷經千年之久，他好不容易突破詛咒得以面世，卻差點被老頭子背後的勢力製成傀儡。
如果不是他尚且有些道行，且此前從未做傷天害理之事，掙脫詛咒後恐怕也難逃天道制裁。
「你可知，殺了他，扒皮抽魂，你手裡便染上孽障，後世難入「人道」輪迴。」
「殺他非我本意，但我不悔，老頭子是罪有應得！」
沈今今彈指一揮，紅光躍入他眉心。
他黏糊的聲音此刻變得清晰，容貌也變回了生前模樣。
鄭淳元等人也沒有想到千年油屍的原貌，居然是個俊俏且稚嫩的少年郎。
她問他，「哪怕入畜生道，也不悔？」
少年點了點頭。
「哪怕輪迴畜生道，我亦不後悔！」
當人有什麼好的，他的經歷不就是最好證明？
「那你又為何要嫁他？」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鄭淳元。
跪在地上的油屍回頭看了一眼鄭淳元，「因果輪迴，他身上有千年前那位少年將軍的氣息。」
它雖被家人強配冥婚，可對那位少年將軍並無恨意，他是萬民心中的英雄，與他有姻緣是福分。
「是他用生時恩澤救了我，讓我不被惡靈吞噬左右，我很感激他。」
感激他，然後以身相許？
沈今今終究沒有把這事告訴鄭淳元。
陰門即將關閉。
沈今今見他如此堅定不移，便幫了他一把。
離開前，他告訴沈今今，有一撥懂「控屍之術」的人，一直在搜羅像他這樣的千年靈物，似乎在謀劃什麼大事。
她對這事早有察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隨後其他人看到的是……
千年油屍暗算沈今今，反被她一腳踹入了山頂，實際上是他終於可以丟棄禁錮他靈體千年之久的沉重軀體，躍入陰門輪迴。
她以為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
眼尾餘光卻見到顧宴硯指尖有一縷紫光，隨著少年靈體躍入陰門。
沈今今裝作不知。
陰門關閉前，一道紅色暗芒迅速吞噬了紫光。
她牽起顧宴硯骨骼分明的手，摸了又摸，還真是出乎她意料呢。
沈今今露出溫柔的笑容，看向鄭淳元。
「你們明早派人到山下搜尋，應該能找到老頭子的皮。」
後者索性求人求到底，問她老頭子的其他身體部位在哪裡？
她回眸一笑，「當然是在他的墳里了。」
鬧了好幾夜的事情終於結束。
沈今今牽著顧宴硯的手，叮囑鄭淳元有空好好查一查鄰居家。
應該還能給他多加一點功績。
山腳下。
顧家的司機已經等候在此。
上車前，顧宴硯回頭看向微微泛明的天空，眸色沉沉。
與她十指緊扣的掌心，突然有紅光閃爍，一股熱流從掌心竄入他的心口。
她冰涼的指尖撫過他的側臉，意有所指地看著他。
「你看到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