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那是一座無字碑
棠莞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
在來到景皎之後，她才知道世界是這般多樣的。
就連這樣的實驗活動，在淮南也是少見的。
或許不是淮南少見，而是棠莞曾經能看見的學校，都是少見的。
他們參觀的烈士陵園位置比較偏，校車搖搖晃晃地開了很久才到目的地。
奇怪的是，這座烈士陵園是建在一個莊園上的。
宮筱是班長，走在最前面。
她的身邊是膽子不大的符嬈晗。
符嬈晗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宮筱的衣擺，小聲的詢問道：「筱筱這裡是哪裡啊？」
宮筱看著這座莊園，覺得有些熟悉，但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直到班主任把所有同學都叫到一起，才給他們介紹起這座烈士陵園的來歷。
「這裡以前是薛家的莊園。」
小朋友們沒有聽過薛家。
他們太小了，小到不知道這個家族的存在。
而班主任也沒有因為他們不知道而露出什麼異樣的情緒，只是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本冊子，然後慢悠悠地說著：「薛家是世代當警官的家族，他們從很早之前，就讓後代去參軍，然後常年在淮南保家衛國。」
「薛家本來就沒有多少人，他們活不長，經常被不法分子報復。」
「二十多年前，薛家被一場山火燒光了。」
「一家人，全死了。」
「有的人是死在崗位上，有的是被壞人報復殺死。」
「這座莊園是他們以前居住的地方，現在是他們的陵園。」
「一共十一碑。」
沒有小朋友能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她們看著鬱鬱蔥蔥的莊園，突然生出一種悲涼。
棠莞率先走了出去。
她從第一個墓碑上看過去。
那是一位看起來很慈祥的老爺爺，他穿著軍裝，身上掛滿勳章，眼神慈愛地看著前方。
棠莞動作很小心，生怕自己驚擾了在這裡安息的靈魂。
她一個個看過去，發現那些穿著軍裝的人，都是死在了淮南。
淮南……
棠莞會認地圖了，也知道淮南是哪裡。
是祖國的邊境，是植被茂盛的城市。
是最容易被壞人傷害的城市。
終於，棠莞走到了最後一個墓碑面前。
這個墓沒有照片，也沒有生平，更沒有信息。
在墓碑前，棠莞還發現了一束沒有枯萎的花。
棠莞的瞳孔微縮，蹲下身，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明媚的花瓣，這是媽媽最喜歡的南府海棠。
是誰在這裡放了一束無名的海棠花？
棠莞很快就站起身，繞到這些墓碑的後面。
她順著這個什麼信息都沒有的墓碑往前看去，突然發現了一串她剛剛忽視的數字。
「387012。」
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棠莞身後的班主任，重複了一遍這串數字。
他看著棠莞一臉呆呆地望著這串數主動開口道：「這是編號。」
「每位警官都會有一串警號，不出意外的話，這串警號會跟著他一輩子。」
「等警官去世了，警號就會封存。」
一輩子？封存？
可是棠莞記得在和媽媽生活的日子裡，有一個被藏起來的箱子，上面的密碼就是這串數字！
但墓碑上的人並不是媽媽，是一位伯伯，一位早就去世的伯伯。
突然，班主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還有一種可能警號會被重啟。」
「就是他的後代，也入伍了。」
「繼承了長輩的警號，繼承了先輩的意志，繼續前進。」
「薛家所有人都是英雄，沒有一個人愧對他們身上的軍裝。」
棠莞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她急急忙忙地跑向陵園唯一的建築。
身後的班主任看著突然撒腿就跑的棠莞，趕忙大聲喊道：「棠莞！你幹什麼？」
「這裡不能亂跑！」
棠莞卻聽不見班主任的聲音了，她的腦海里恍惚之間想起了媽媽以前說過的話。
——糖糖呀，媽媽的老家在一座很隱蔽的山上，那山上啊，種滿了青菜和水果，到了豐收的季節，我就和奶奶去摘果子，你是不知道，你奶奶種植手藝可差了，種出來的水果苦澀得不行。
——你看見這匹小木馬了嗎？媽媽小時候，爺爺也給媽媽做過一個。不過我的手藝沒有你爺爺好，他要是還活著一定也會給你做一個。
——到了冬天，天上會下很大的雪，山上就像是戴了一頂雪白的帽子，我小時候就會出去堆雪人，拿胡蘿蔔當雪人的鼻子，嘿嘿……
——我給你說，你爺爺是個可討厭的人了，老拿鬍子扎我，扎得我可疼了。
那個時候只有模糊意識的棠莞什麼都不懂。
只是還記得，那是個明媚的日子，天上卻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嘴巴里，有些苦。
棠莞氣喘吁吁地推開沉重的門，邁開腿跑了進去。
那些被大火燒毀的東西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只有一匹黑乎乎的，被燒焦的小木馬被放在玻璃櫃裡。
她感覺自己手腳冰涼，一點點地從這些碎裂的東西里拼湊媽媽嘴裡的過往。
棠莞爬到玻璃柜上面，整個人都趴在玻璃上，眼睛霧蒙蒙地看著裡面的小木馬。
是媽媽的小木馬。
媽媽的手藝果然沒有爺爺好，沒有爺爺做得威風凜凜。
她看見了媽媽說的那些手工作品，它們都被燒得破破爛爛的，掛在了最裡面。
媽媽和自己一樣，也是幾歲就沒有家了。
棠莞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它們。
似乎摸一下，就能知道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家裡的長輩會很喜歡糖糖，會給糖糖做很多玩具，會陪著糖糖。
他們會很愛很愛糖糖。
她才不是不被人喜歡的小孩子。
她是在期待中降臨的。
就在棠莞在玻璃柜上亂爬的時候，一雙冰涼的手抱起了棠莞。
棠莞的兩隻小手還在往前撲騰，想要離那些東西近一點。
然而，身後的人卻開口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裡的東西不能亂動。」
棠莞一聽就聽出來了，是司淮的聲音。
她的雙眼被淚水糊住了，看什麼都不真切，像是隔著一層霧水。
終於，棠莞用盡全力喊出了聲。
「媽……」
「媽媽……」
這是我應該存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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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