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重逢之後

  澄碧江水,如同一條流動玉帶,將寂靜小城環繞。閱讀小城對岸,是蔥鬱而低矮山脈。零星坐落著一些小木屋。綠意為盎然山坡上,一幢木屋臨水而建,風格雅致、整潔幽靜。光是看一眼,都令路過小鎮居民們覺得身心舒暢。

  蘇彌穿著睡衣,赤足坐朝江窗戶邊上。江上,大小漁船次第經過,漁民臉上是憨厚淳樸笑容,令人心生溫柔寧靜。她甚至可以聽到江水流動聲音,還有滿山樹葉沙沙作響。

  她多希望就這樣一個人一直坐下去。

  一旁趙阿姨看到她樣子,立刻將拖鞋拎過去,放她腳邊。她感激抬頭微笑,雙腳立刻蹬了進去。

  趙阿姨就是附近居民,被請來照顧她日常生活。她高高興興走向廚房:「小彌,今晚我買了鮮竹筍和山雞,給你燉湯喝。」

  蘇彌默了一瞬,道:「今天……可能不用了。」

  二樓是她臥室,柔軟大床旁,桌子上擺滿了藥瓶。她打開一側柜子,裡面堆滿了華麗衣裙——正是還希望城時,城內名流送給傳說中商徵私寵禮物。

  沒想到慕西廷居然沒忘了將這些也帶來自由星球。是不是就連慕西廷心中,也早已認定她蘇彌一定逃不開孟熙琮控制中?

  返回自由星球路途中,大部分時間她都因虛弱而昏睡。而孟熙琮每晚擁著她入睡,卻再未碰過她。兩人也很少再有交談,仿佛有一道無形牆,隔當中。蘇彌知道自己心中那道牆是什麼,孟熙琮心思她卻猜不透。她想,或許是因為她不識好歹惹怒了他,或許是他大男子主義占有欲作祟。

  可她不能低頭,也無法再刻意討好。因為他她心中已經不一樣了。可她他心中,或許始終沒有改變。

  某一天她醒來後,已經這個小城。慕西廷來了電話,囑咐她好好養病,每隔幾天也有醫生來為她複查。孟熙琮卻就此消失,再未露面。

  不難得知這小城裡是星球度假勝地,毗鄰自由城,環境卻完全沒被污染,清幽靜仿佛田園。她身體這樣環境中恢復很,就兩天前,來自自由城醫生,肯定告訴她,她身體已經恢復正常。

  而今天,是兩人僵持第三十天。他說過,給她一個月。

  挑了條簡單米色長裙,黑色小外套。換上細跟長靴,塗上薄薄口紅。鏡中女孩已比一個月前紅潤精神了許多,只是時隔一年,脫掉軍裝,重換上這樣女性化裝扮,眉宇間始終多了幾分英氣。

  望著這樣自己,她心念一動。

  宇宙中燦爛星雲、飛翔獵豹,仿佛光影般她腦海中閃過,那種自由自感覺,稍微一想就令她依然神往不已。

  而因為孟熙琮而帶來壓抑、失落,似乎也會因此而減輕。

  是啊,有什麼好沮喪難過?至少她還活著,她還是優秀飛行員,她甚至差一點就找到了地球。她還有大把光陰手中,就算有生之年都無法找到地球,她也已經不知不覺愛上了飛翔感覺,並且願意一直這樣下去。

  而孟熙琮那樣強大,他幾乎無所不能。也許她永遠也不能備與他抗衡。可是有什麼關係?既然他不愛她,她也不會再心動。他曾經帶給她那些戰慄和感動,興奮和畏懼,那些令她想想就會顫抖感覺,就當成是一場她痴心妄想迷夢。

  哪怕短期內依然不得不屈從於他,可總會有一天,或許他對她不再感興趣,或許她有能力抽身離開。

  一定會有那一天。

  她走下樓,臉上有淡淡笑。趙阿姨看到她,倒是吃了一驚:「小彌這樣打扮……真好看。」隨即笑得慈祥,「我知道了,今天是要去自由城見先生吧?」

  蘇彌沒回答。她知道趙阿姨八成把她當成被某富人養這裡小蜜,不過……差不多也算是了。

  正想著,門外傳來汽車引擎聲音。然後是禮貌不輕不重敲門聲。趙阿姨連忙去開門,蘇彌深吸一口氣,坐沙發上不動。

  「夫人呢?」門口傳來慕西廷聲音。蘇彌心中抖了一下,便聽趙阿姨答道:「啊……就客廳。」

  慕西廷走了進來,迎上蘇彌怔然目光,笑得便有點意味深長了。但他也不多話,只是微微朝蘇彌一躬身:「蘇小姐,指揮官等你。」

  防彈轎車沿著高速公路飛馳,只需要半個多小時便能抵達自由城。蘇彌一路沉默著,前座慕西廷和憲兵,倒是時不時聊上幾句。

  望著窗外逐漸繁華城市景象,蘇彌有些無法控制緊張起來。她想大概慕西廷誤會了什麼,所以才會有「夫人」這個稱呼。可這簡單兩個字,卻令她心中暗涌不斷。她只能告訴自己,不必刻意壓抑緊張心情——這只是正常反應,因為那個人,是人人敬畏孟熙琮。

  臨近下午五點,陽光變得柔和,初春空氣中有了幾分涼意。車子市中心別墅區停下——這裡曾經是市長住宅,現理所當然成為孟熙琮府邸。

  門口是黑衣憲兵守衛著。自由城,天空是僱傭兵說了算。到了地面,則是憲兵隊維持秩序。蘇彌跟著慕西廷,沿著綠色草坪走向咖啡色別墅,沿路竟然見到幾個眼熟憲兵,對她露出微微驚訝笑容。

  一樓門開著,隱隱有人聲傳來。他們走過玄關過道,面前是豁然開朗大客廳。整面落地玻璃,映得客廳一側精緻小橋流水波光粼粼。而寬大一組黑色皮沙發上,幾個高大男人閒散而坐。察覺到蘇彌二人,統統停止交談,抬頭看了過來。

  蘇彌插外套中雙手輕輕捏拳。

  李晰忠、連鐸、還有三個她不認識男人,都目光灼灼盯著她。而坐中間那人,毫無疑問英俊醒目,神色也為冷漠疏離。他目光靜靜她身上停了幾秒鐘,淡淡開口:「坐。」然後對連鐸道:「繼續。」

  坐孟熙琮左手邊男人笑了一聲,站起來把位置讓出來,自己到對面沙發坐下。除了連鐸一本正經繼續講著對那顆機械行星資源開採情況,其他男人臉上都掠過不同程度笑意。

  蘇彌掌心都是汗,孟熙琮目光卻這時靜靜看過來。蘇彌立刻垂下眼眸,走到他身邊,輕輕坐了下來。

  孟熙琮長腿交叉疊著,並未看蘇彌一眼。他神色很專注,似乎聽得十分認真。等連鐸匯報完一個部分,他往後一靠,一隻手臂搭蘇彌背後沙發上。蘇彌後背挺得僵直,明明兩人毫無肢體接觸,她卻覺得渾身不自。而當他抬眸、喝水、說話時候,清冷而熟悉男性氣息,就像已將她縈繞包裹,令她動彈不得。

  不過當連鐸打開懸浮投影圖像,蘇彌注意力很被吸引。她看到一座座大型機械,深入挖掘那顆星球礦藏;也看到「長安」城植物和糧食,被機器壓縮提取出營養物質,剩下混濁殘渣,流入大海。

  而每一個鏡頭邊沿,都會有那麼幾具屍體,不被注意丟棄骯髒角落。而當鏡頭中出現某些屍體,被好奇僱傭兵開膛破肚查看內部機械構造時,蘇彌腦海中猛然閃過月墨明亮眸和赤紅臉,只覺得一陣難過。

  一個小時後,正式匯報、男人們閒聊,終於結束。男人們雖然個個餓著肚子,卻知趣起身告退。而他們看向蘇彌眼神,或多或少有些侷促笑意。那個給蘇彌讓座男人,甚至還對孟熙琮道:「老大,忍了十年才開葷……千萬保重身體。」

  蘇彌又尷尬又有些隱隱自嘲難過,而孟熙琮卻一臉平靜。只慕西廷要離開主宅時,他才忽然叫住自己助理。

  「明天中午十二點前……」他聲沉如水,「除非緊急軍情,不要打擾。」

  慕西廷一怔,含笑響亮回了句:「遵命。」蘇彌反應過來,完全傻了。他居然這樣平靜說出這樣令人浮想聯翩話,令她心神恍惚緊張不已。

  而他仿佛完全看不到眼前女孩窘迫——他低頭看著她有些蒼白臉,蹙眉:「就這麼可憐機械人?」

  他顯然注意到了剛才她情緒波動。沒等她回答,他長臂已將她一環:「吃飯。」

  看著滿桌清淡、滋補食物,蘇彌卻食難下咽。大概從踏進這間房子第一秒起,她就一直處於緊張情緒中。到明天中午十二點,到十二點?現才下午七點,還有整整十七個小時。

  他似乎旁人面前,毫不遮掩宣示對她占有。

  這頓飯吃得味如嚼蠟,蘇彌一直沉默著,而孟熙琮似乎也無意交談。只是蘇彌吃了小半碗放下碗筷後,他才微微不悅說了句:「你吃得太少。」

  蘇彌只得重端起碗,又胡亂吃了些。終於等他也吃完,她放下碗,有些不安望著她。

  「去洗澡。」他聲音似乎低沉了幾分。

  簡短一句話,令蘇彌心頭一跳。

  卻沒有令人心驚共浴,只有僕人為她放好熱水。當主臥浴室門被她掩上時,他就靜靜坐房內沙發上,沒有開燈,臉也隱陰暗裡。

  心亂如麻她,洗了個很漫長澡,熱水幾乎將她全身皮膚澆得紅潤發燙,他始終沒有進來。

  他房子裡,當然不會有她換洗衣服。換下衣服已經被僕人帶走,她只能用浴巾裹住自己,默默打開了浴室門。

  寬大臥室里,床頭一盞柔和橘色燈光。孟熙琮就坐床邊。然而出乎蘇彌意料,他已經洗完了澡。

  他赤著上身,還有些濕黑色短髮,緊貼那英俊硬朗臉龐,令他看起來仿佛年輕了好幾歲,臉部線條也有幾分青年柔和。

  寬闊堅實肩膀,肌肉緊韌手臂,結實修長雙腿,燈光下呈現暗沉麥色。腰間隨意搭著一條白色浴巾,這也是他全身唯一遮蔽物。

  他指間一支香菸已要染到頭,床頭矮柜上菸灰缸里亦有幾個菸頭,顯然已經洗完等了有一段時間。此時,那夜色般沉黑雙眸,正透過寥寥煙霧,灼灼盯著她,不發一言,卻令她感覺到眼神中滿溢侵略意味。

  「過來。」他把手中菸頭戳滅菸灰缸里。

  蘇彌走到他身旁。他體格很高大,即使端坐著,也令人覺得氣勢逼人。而他雙臂一伸,握住她腰,將她放自己大腿上。

  蘇彌身上浴巾險些滑落,而她柔軟大腿根部,接觸到他柔韌卻比她粗糙不少皮膚,還有浴巾下漸漸抬頭硬邦邦某處……她瞬間心慌意亂。

  這明明只是他們第二次。可孟熙琮似乎已經十分熟悉她身體。他單臂環住她身軀,黑色短髮下,雙眸深沉:「一年多……還記得我嗎?」

  這意有所指話,令蘇彌全身都像要被熱火點燃。她默默道:「差點死了,怎麼可能忘記?」

  他看她一眼,灼熱還帶著濕氣大手,強勢探入浴巾之下,聲音暗啞:「那就記得清楚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前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