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閱讀
男人們都有了去處,連副長大人,都摟著一名美艷少婦去了酒店。
當眾上演了與治安局長搶女人鬧劇後,凌錚依然哄得某部長女兒一起離開,從頭到尾沒看蘇彌一眼。
蘇彌坐一名憲兵車上,沉默看著城市絢麗聖潔夜景。大雪鋪滿郊區山脈,半山燈光顯得愈發清冷寧靜。透過車窗,還可隱約望見山腳下,冰封江水如同一條冷硬玉帶,夜色中蜿蜒。
闊別半年有餘,她終於再一次回到了商徵府邸。
她約莫想清楚了商徵今夜那一吻動機。
或許是生氣,他那樣強勢人,如何允許凌錚和副長挑釁;又或許,商徵身上,也發生了一些變化。這些蘇彌未知變化,令他比起半年前,張揚了不少。
伴君如伴虎,現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別墅依然冷冷清清,她曾經住過房間似乎還保持原樣,衣物用品都放原位。令她徒生兩世為人錯覺。
離開了商徵,她頭一次呼吸到自由空氣,並且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事情;可這些都是商徵給,甚至她那一丁點才華,都是他發掘。
時鐘走向午夜,卻依然不見商徵和慕西廷身影。難道他今晚回不來?這猜測令她鬆了口氣。前一夜宿醉本就沒睡好,她索性先睡了。
這一睡便到了天蒙蒙亮,空氣中絲絲涼意將她驚醒。她起身走到窗前,發現窗外飄落鵝毛大雪,天地昏白一片。
商徵沒回來。
是什麼原因讓他這樣人,也會失約呢?
穿好外套,她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叫了計程車,迅速離開了商宅。
離約定集合時間還有很長時間。蘇彌站希望城市中心街頭,她發現自己這是第一次有心情欣賞希望市繁華美景,同時也發現自己除了商宅竟然無處可去。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父母親朋,有些難過。
蘇彌不知道是,看似平靜城市,一夜之間,早已翻天覆地。
她離開商宅一個小時後,憲兵幾乎立刻將商宅包圍,逐間房屋搜尋。失去她蹤跡後,他們不得不電話向商徵報導。
而治安局辦公室內,通宵未眠商徵沉默放下電話,看向自己面前等待命令憲兵。
「全城搜捕。」
憲兵猶豫了一下:「她手中有武器,如果抵抗……」
商徵冰冷眼眸掠過,令憲兵心中一沉,隱約覺得自己問了不該問。
「就地格殺。」他淡淡給了答案。
希望城西郊,荼緋山脈。
希望星上,只有一小片陸地具有豐富資源,可供人類居住;其他區域,或被茫茫冰層覆蓋;或是汪洋大海沒有頭。
荼緋山脈,就是希望城與海洋交界地方。
蘇彌裹著恆溫服,艱難沿著積雪山路上行。走了約莫兩個多小時,終於決定放棄,路旁一截粗大樹幹上休息。
找不到了。那個山洞,那具棺材——她甦醒地方。
這裡已是山脈深處,人跡罕至。蘇彌不明白,自己參加大學畢業典禮畫面,還腦海中栩栩如生。怎麼一覺醒來,已經躺山洞中一具接近腐朽棺材裡。
究竟是誰將她帶到這裡?
正出神,卻聽到輕微聲響——那是人踩積雪上發出脆響。她抬起頭,看到一隊憲兵出現山路上。
她站起來。然後看到憲兵們步伐平穩走到自己面前。
「蘇彌少尉?」一個憲兵確認道。
「是。」
他們立刻掏出槍,面無表情將她包圍。
「怎麼了?」她上前一步。憲兵們幾乎是立刻退了一步,但包圍隊形不變。
「交出武器。」憲兵頭目喝道,「不要過來,原地趴下。」
「發生了什麼事?」她依言抱頭蹲下,抬頭道,「我要見大人。」
憲兵們卻不回答。兩名憲兵戴上防毒面具和厚厚手套,然後將她雙手、雙腿、脖子全部上了銬。
她有毒?
蘇彌被憲兵們用長長金屬杆從背後推著,踉蹌前行,只覺得重重陰霾,掠上心頭。
希望星球治安局。
地下一層生化隔離室燈光熾亮,七具屍體躺解剖台上。
商徵負手站隔離室外,沉默不語。游墨年從電梯走出來,對他道:「蟲族女王已發來致歉聲明,並表示會支付巨額賠償。」
商徵輕笑了一聲,沒說話。可游墨年卻覺得自己有點難堪。
「我也認為這次飛行員感染病毒,不是簡單意外。」游墨年看向屍體,「可沒有確鑿證據,誰也不敢相信背後有陰謀?因為那就意味著,長達二十年和平,即將不再。」
商徵看他一眼:「不是病毒——是寄生。」
游墨年滯了滯:「戰凰號全體人員已被控制,目前已排查完畢,沒有感染。」頓了頓道,「那天與蟲族肉搏四個飛行員,有兩個已經躺這裡。包括昨天跟他們一起女人;以及被他們咬傷無辜百姓。剩下凌錚和蘇彌,聽說當日蘇彌傷勢輕,凌錚傷勢重。」
「所以凌錚肯定已經發作了,蘇彌未必。」商徵看向他,「你想說這個?」
「她是你女人。」游墨年心頭不忍道,「你會殺她嗎?」
還沒等商徵回答,腕間通訊器卻響了。
「大人,蘇彌已經抓到。一小時後送到局裡。」
「她怎麼樣?」游墨年問道。
那頭憲兵答道:「她還比較正常。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游墨年一喜,這是否意味著蘇彌體內並無蟲卵寄生他看向商徵,卻見他面沉如水,難辨悲喜。
蘇彌沒想到這麼會再見到商徵和游墨年。沒想到,是這樣情景下。
她抓住鐵籠子欄杆,看著不遠處平躺屍體,驚懼難言。
明明昨天他們跟自己一起接受授勳,怎麼一夜之間已橫屍與此?頭顱、軀幹、四肢四處是拳頭大小洞,暗褐乾涸血跡中,有傷口還有灰色幼蟲趴著。他們面目都十分猙獰,仿佛死前遭受了巨大痛苦……
「檢測結果出來了。」游墨年站玻璃門外,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蘇彌……你體內有十五隻蟲卵——已經開始孵化。」
蘇彌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嚅嚅道:「怎麼可能?我們回艦上時,檢測過沒有問題……」
「這些蟲卵極小,尚未孵化時,無法檢測出來。」游墨年慢慢道。
「那……」蘇彌聲音透著一種怪異平靜,「接下來需要我怎麼配合?醫生要把幼蟲取出來嗎?」
游墨年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那目光竟是痛惜。然後他轉頭看向身旁商徵:「按照你提議,我去安排全城市民逐一排查。」
望著游墨年身影消失電梯裡,蘇彌幾乎全身力氣都要殆。她雙手緊抓鐵籠,呆呆看著一直沉默商徵。
「大人……」她語氣很軟。
商徵看著她,還是那樣冷漠,只是冷漠中帶了幾分譏諷。他什麼也沒說,竟然打開隔離室門,欣然走了進來。
看著他身影逼近鐵籠,蘇彌略略後退半步。
「凌錚呢?」他聲音冰冷,仿佛正與一具死屍交談。
「我不知道……」
「外側一具屍體,是財政局長獨女。」他淡淡道,「昨晚有人看到凌錚和她一起離開。她是被活活咬死。」
所以凌錚,已經病發了?蘇彌心中一沉,想到往日鮮活無比凌錚,即將變成噁心猙獰屍體,心中十分難受。
可她哪有閒暇同情別人?她體內有十五個已經孵化蟲卵!
想到這裡,她只覺得全身哪裡都開始不對勁,仿佛血管中肌肉中,真有什麼緩慢爬行。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巨大難過湧上心頭,她聲音也變得死氣沉沉。可她還是不死心,睜大眼望著商徵,「大人,真沒有一點辦法嗎?」
商徵抄手看著她,語氣稀鬆平常:「整個人類聯盟,還沒有消除人體內感染源辦法。你必死無疑。」
淚水模糊了蘇彌視線,商徵身姿淚光中變成搖晃重影。
雖然蘇彌口口聲聲不怕死,可她是真身來到這個世界,如果她身體被蟲子從裡面吃得乾乾淨淨,肯定回不去。
而且這種死法,實太恐怖。
她不禁想起,從她無緣無故來到這個世界,就社會底層吃苦頭;為了活命,她不得不失去貞操和自由;好不容易成為聯盟少尉軍官,一夜之間卻成為感染源,從天堂墜入地獄——而終結局,竟然是被蟲子吃成一個軀殼,後被當成污染物消滅得乾乾淨淨?
她慢慢蹲下,開始笑,輕輕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那一貫冷漠聲音:「怎麼?崩潰了?」
她伸出纖細手指,仔細擦乾眼淚。抬頭看著高大男人。因為背光,她看不清他表情。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謝謝你,大人。」她聲音很平靜,「雖然我恨過你;而且直到昨天,我還一門心思想要逃走。我心裡一直不願意承認,其實你是我大恩人。只是我沒辦法報答你了。對不起大人,對不起你悉心栽培。」
商徵低低「嗯」了一聲。
她又道:「我叫蘇彌,來自地球。我只是個普通大學生。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陌生星球。大人,如果將來你發現了地球,請告訴我。或許我一點骨灰都不能留下,但是戰凰戰友一定會給我一個靈位。請你一定告訴我。告訴我地球真存。」
她站起來,臉色潮紅,聲音卻很平靜:「大人,請你現殺了我吧。我不想……死得那麼難看。」
商徵默了一瞬,轉身從桌上拿起一把槍,瞄準她眉心。
「閉嘴。」毫無憐惜冰冷語氣,仿佛他耐性已經耗。
「砰!」一聲輕響,蘇彌額間一陣劇痛,瞬間天旋地轉,雙眼再也無法睜開,陷入沉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