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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山坡雖然不高,但是緩伸開來有七八里長,將東面的視野完全擋住。ღ(¯`◕‿◕´¯) ♫ ♪ ♫ ❻9s𝓱ù𝐱.ℂσⓂ ♫ ♪ ♫ (¯`◕‿◕´¯)ღ
站在河堤上的步仁閒看不到陽信城,也無法確認江東左軍就會在陽信城裡接應他們,看著荒野追擊的虜騎數量連續兩天來不減反增,心裡滋生出些絕望。
他們在濟河縣給虜騎伏擊時,濟河縣緊閉城門,就怕開城門讓他們進去時,給虜騎藉機奪了城,步仁閒恨不得將濟河縣的守軍將領抓住砍十七八段泄憤。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濟河才一天,喪失抵擋勇氣的濟河知縣就打開城門投降了。由於濟河與陽信之間有大量的虜兵前哨,林縛率江東左軍馳援陽信的消息也沒有能及時傳到濟河縣來,不然形勢會稍好一些。
便是那遇伏一戰,沒有能及時避入濟河城裡,使好不容易逃出濟南城的兩千餘詔武軍再受重挫。遇伏時,來不及調整防禦陣列,就給突然出現的騎兵切割成好幾塊各自為戰。一戰便損失了五六百人,才好不容易聚攏起來。將敵騎擋在外圍,又在天黑之前,奮力殺到濟河邊才趁夜突圍,到天亮就再結陣堅守,以極緩的速度東行;昨天夜裡又突圍前進了幾十里,算距離應該到陽信城了。
只不過步仁閒對陽信、濟河一帶的地形不熟悉,無法跟本來就很粗略的地圖比對,夜裡行進也無法準備估算路程,加上敵騎的擾襲,除了能肯定方向不錯外,對距陽信城還有多少里路,完全無法判斷;眼下視線又給那道山坡擋住,步仁閒甚至懷疑是不是走錯了河道,他們所處的河道不是流經陽信的朱龍河,他們已經偏離了陽信,不然不可能看不到陽信城啊。
步仁閒跳下河堤,飛快的跑到陸敬嚴的身邊,說道:「都尉,站在河堤上還看不到陽信城,東面有道山坡擋住眼睛,不過陽信城也不可能恰好就在那山坡背面吧?」
「……」陸敬嚴掙扎著要坐起來,只是胸口、側肋還留在肉里的箭頭牽扯著痛得厲害,在濟河縣遇伏時,他的背脊給敵將一錘重擊墜下馬來,下半身也已經完全失去知覺,能熬到這裡也只是吊了一口命,這時候感覺精神好了些,他感覺離陽信不遠了,他有氣無力的看著擋住他的視線的河堤,吩咐身邊耿泉山、陳定邦等將領,說道,「我要是撐不到陽信,你們要放下架子,至少在戰時要聽從林縛的安排,等熬到虜賊退去,督帥會出面安排你們出路的……」
步仁閒聽著都尉在那裡安排後事,心頭一酸,淚珠子忍不住掉了下來。🍭💘 ❻9ѕнⓊ᙭.𝐜ᵒм 🐒🍩
「哭什麼哭,沒有半點出息!都尉命大福大,你哭著屁!」耿泉山抬腳要踢步仁閒,他心頭也忍不住悲傷,拔出刀將河堤上支出來的一塊凍土砍斷,狠狠的立誓道,「我只要還活著有一口氣,非將趙金龍這畜生砍屍萬段不斷!」
「趙金龍怕是也降了東虜,」陸敬嚴有氣無力的說道,「說什麼報不報仇的,這世道先要活下來才是正理。我現在還恨當初沒有勸督帥留在東閩,害東閩軍給朝廷拆得四分五裂……」陸敬嚴渾濁的眼睛看著河堤,看不到河堤背後的景象,他在想:林縛會是第二個督帥嗎?要是他在督帥的位置上,會任楚黨將東閩軍拆散嗎?
陸敬嚴知道自己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了,他看了看河堤,垂死之際仍忍不住想笑:林縛當真是用兵的鬼才,除督帥外,還未曾看到有一人能用兵與他比肩的。
林縛派信使到濟南報捷時,山東諸郡司在提督府里也組織了慶功宴來鼓舞守軍士氣,魯王府也有人出席。
魯王府管事太監左堂貴跟還有一個叫什麼來著的閹臣,因為林縛率軍進濟南就攻下左官兒寨,因此跟他結下仇怨,慶功宴上對報捷信使百般刁難,說滄南大捷只是江東左軍虛報軍功,暴風雪夜步騎焉能夜行百里將虜騎引到滄南去?
這兩個閹臣在席間大肆拿暴風雪跑過騎兵、還夜行百里之事質疑滄南大捷的真實性,林縛所派信使在宴席閉口不答,兩個閹臣太監自然是得意洋洋。 (謁演 )
陸敬嚴心裡對這個也是有些疑問,他倒沒有懷疑林縛虛報軍功,但是在荒無人煙的燕冀平原,夜間行軍就很困難,又何況是暴風雪天氣?林縛用兵必有別人想不明白的巧妙之處。
倒是私下裡,林縛派來的信使將暴風雪夜行的細節告訴給陸敬嚴及詔武鎮諸將聽。
荒野難行,但是事先就選好流向是往滄南去的河道,夜裡沿著冰封的河道前進,比單純在坑坑窪窪的荒野上行進要容易得多,即不容易迷
失方向,軍隊也不容易走散。
也就是說,滄南大捷完全是葉濟那顏掉入林縛早就設定好的陷阱里去了。
江東左軍第一營借冰封河道前進,葉濟那顏看不破其中的秘密,雖麾下有東虜戰力最強的王帳精銳,但在荒野狂追,到滄南後活馬也跑成死馬、活人也跑成死人了,給實力還較弱小的江東左軍全殲就不再是意外之事。
用兵之道在於審時度勢,強與弱、難與易都是相對之論,「強敵不展開,即不能謂之強」,這其中的巧妙焉是兩個自以為讀了幾本兵書的閹臣太監能識破的?
認真想來,林縛也應該早就擔心過濟南失守後東閩軍的突圍問題,不然不會讓信使將雪夜行軍的秘密詳細的告訴他們。他們這兩天能在兩倍敵騎的追擊下還保持較完整建制往東突圍,便是藉助濟水與朱龍河的冰封河道的便利地形,夜間突圍不用擔心走散、走失方向,能較為快速的前進。
陸敬嚴深深後悔因為自己一時的自負,在濟南時沒有理會林縛的殷勤。他知道林縛當時是積極想聯絡他的,只是恨林縛是楚黨一員,沒有搭理。楚黨誤天下,但也不是楚黨里就沒有識大體、有能力的官員,自己如此意氣用事,難道就不是給黨爭蒙蔽了眼睛?不然,無論是跟江東左軍同守濟南,還是一起往燕南穿插,都不會是今天的局面:隨自己留濟南的東閩詔武軍精銳六千餘人,如今就剩下千餘人。
世間沒有後悔藥可買,陸敬嚴將諸將喊了又吩咐了幾句,覺得身體上的力氣要用盡了。
這時候,東南方向挾在風聲里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鑼鼓聲,隱約還有人群的齊呼大喊,這鑼鼓聲傳來太突兀,左堂貴跌跌撞撞的從後面走過來,問道:「這是什麼聲音,是不是前面還有伏兵?」這幾天左堂貴下巴瘦尖了,隨軍而行,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受一點傷。跟左堂貴過來的是個瘦小個子的小男孩,相貌出奇的清秀,旁人不知道,陸敬嚴卻知道她是魯王元鑒澄唯一留下來的幼女,今年才十二歲的小郡主元嫣,隨軍逃亡只能女扮男裝。
元嫣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將看無治的陸敬嚴,想要去看看他的傷口,又怕太唐突了,只是小心翼翼的跟著左堂貴的身後。這些天,她當真是嚇壞了。
陸敬嚴鄙視的看了左堂貴一眼,這個自以為讀過幾本兵書就大肆紙上談兵的閹臣,這時候連山坡那邊就是陽信城還想不到嗎?
他們就給兩千虜騎一直咬著追到這裡,東虜還需要再設什麼伏兵?
東閩詔武軍校尉耿泉山站到河堤上哈哈大叫:「都尉,前面就是陽信城了。江東左軍果然如都尉所料及時馳援陽信,林都監一定是在陽信城頭看到外圍哨騎的異常動靜,判斷出我們在這裡,召集人敲鑼鼓,等我們回信……」
「兒郎們,誰還走得動,拿起刀槍來,衝過去就能看到陽信城,還有最後一程,不要給老子裝熊泄了氣!」陳定邦抓起步戰用的戟刀,帶著百餘還有餘勇的精銳冒著兩側敵騎的襲射沿河道往前突進,只要使守陽信的江東左軍知道他們的存在,江東左軍派兵出城,就能緩解他們這邊的突圍壓力。
步仁閒也高興得大叫,只要進了陽信城,就能找到郎中給都尉療傷,眼睛興奮的看著東南方向,過了片晌,才發覺握著的都尉的手已是冰涼,驚回頭看見都尉已經閉上了眼睛,放聲大哭起來……
陸敬嚴的死沒有使這一支詔武鎮殘軍徹底的崩潰,反而激起將卒拼命突圍的武勇,兩側河堤以及河道里的步卒主要分成三路奮力往東突進。敵騎夾擊來,總有無數步卒渾忘生死的反衝進敵騎突擊陣列里,即使給踐踏得筋骨斷裂也要持刀斬斷馬腳,將敵騎衝擊陣列攪亂。當他們沿河道繞過那道不高的山坡,陽信城以及從城中出戰的江東左軍甲卒以及晉中騎兵便展現在他們面前……
陸敬嚴的親衛步仁閒抱著陸敬嚴的屍體隨著大隊往前行,前面就是與陽信護城濠相通的汊口,有江東左軍出城接應,他們就能迅速從那裡接近陽信城,擺脫敵騎的糾纏。
背心一痛,步仁閒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衝上河堤的虜兵騎在馬背上正拿著一張弓弦還在振盪的騎弓眼神冰冷的看著自己,這麼看來,他從人群空隙里射來的一箭射中到自己?步仁閒就覺得腳下一軟,連著陸敬嚴的屍體一起跌倒在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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