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礦泉水,巴黎水行嗎?」
「隨便。」
夏淺淺再次努力往前探,差點人都跳到後排去,好險還是拿到了巴黎水,「嘭」一聲關上冰箱,她坐回位置,把巴黎水往中控台上一放,重重吐了一口鬱氣。
她原本就暈車,這麼一折騰,胃裡瞬間感到一陣翻江倒海。
她瞬間不敢再動了,連安全帶都沒敢去拉。
只是這麼一來,她也沒心思去想些不開心的事了,閉著眼睛假寐,什麼話都不想說,什麼心事都不想去想,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樣。
秦妄的餘光瞥見了夏淺淺的表情,心裡很得意。
他的法子果然管用。
身體難受的時候,就顧不上心情難受了。
剛發現秦朗出軌那段時間,他就是這麼幹的。
每天喝酒喝到想吐,或是去拳館打拳,把自己折騰的遍體鱗傷,就顧不上心裡的痛苦了。
只是看著夏淺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秦妄立刻高興不起來了。
他直接在路邊停車,詢問道:「你沒事吧?」
夏淺淺抬起眼皮,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那眼神里清楚地寫著:你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拿水?拿什麼鬼!喝不死他!
「下車走走吧。」
此時正好在高架上,這裡是禁止停車的。
但秦妄哪兒管這個?
他打開車門出去,繞到副駕駛,把夏淺淺拉了下來。
一下車,迎面就是一股子傍晚的涼風,裹挾著高架下江面的水汽,她人一下子就舒服了很多。
「不會坐車不知道把車窗打開?」秦妄語氣不耐,手卻是遞過了她剛才拿的巴黎水。
還是已經擰開了蓋子的。
夏淺淺盯著那瓶巴黎水沒說話。
秦妄猜出她的意思,黑著臉說:「我沒喝過!」
夏淺淺這才伸手接了過來。
仰頭灌下一口,一股子檸檬香味在嘴裡蔓延開來,很清新的味道。
那種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也好多了。
秦妄心裡懊惱。
早知道她這麼脆弱,就不搞他那一套了。
他那一套,好像只適合他。
秦妄一隻手撐在高架的欄杆上,另一隻手去摸煙。
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有。
這才想起來煙在外套上。
外套在車上。
無端一陣煩躁。
他終於憋不住,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夏淺淺看他一眼:「你要聽實話嗎?」
「說。」
「我剛才在想,如果我把這瓶巴黎水敲在你頭上,你腦袋會不會開花。」
「……」秦妄面無表情地看向她,眼底蓄著寒氣。
夏淺淺連忙說:「我開玩笑的。」
秦妄本著不跟女人一般見識的原則,無視她剛才的話說:「我問的不是現在,是拿水之前。」
夏淺淺表情微微一凝,神色有些沒自然。
「沒想什麼。」
「夏淺淺。」
「嗯?」
「你這張嘴要是跟你的手機一樣沒用,也可以一起捐了。」
他指的是蛋糕店出事的時候,她沒接他電話。
夏淺淺的乾咳了聲,想著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而且說說話,也好分散一下暈車的注意力。
趕緊恢復,趕緊上車去接人。
於是她說:「我是想起了宋局。」
話題跳得快,秦妄的腦子轉了一下才想起宋局這號人物。
在別人看來宋局是天大的官,在他面前就是個鑽了他的空子,正好上位的一個小局長。
「你是怪我當時沒連帶著把老宋一道跟黎家一起處理了?」
他當時的確很生氣,也的確想過把老宋一塊處理乾淨了。
可又想到這麼大動靜,難免驚動秦朗。
秦朗要是出手,夏淺淺的處境會更尷尬,所以他強忍了下來。
但夏淺淺要是因此覺得不舒服,那他現在再動手也不遲。
他能拉下上一個「宋局」,就能拉下現在這一個「宋局」。
「我沒這麼想,而且如果不看過程,只看結果,說起來最後還是他幫忙帶走了黎想。」
「那你在想什麼?」
「我只是在想……弱肉強食。」
秦妄立刻就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了。
是覺得自己太沒用,哪怕占理也落在了下風。
「知道弱肉強食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優勝劣汰?」
「是適者生存。」
有時候適當把性子放軟一點,把過去的心結解開,她會比現在過得好很多。
就比如,如果當了他女朋友,那放眼整個滬城,甚至整個華國,都沒有人有膽子敢動她一根寒毛。
不過這話秦妄沒直接挑明,他希望夏淺淺能直接悟透。
然而夏淺淺理解的秦妄說的「適者生存」,是讓她看清現狀。
像她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就該老老實實躺平被人欺負。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居然妄圖從秦妄這裡得到問題的答案。
他們看到的問題就根本不是同一個問題,更別提是正確的答案了。
簡直就是話不投機,半句都多。
夏淺淺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淡聲說:「我好了,出發吧。」
秦妄雙眉緊鎖。
她的意思,是拒絕他了?
只是奇怪的是,他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慶幸。
慶幸自己沒把話直接點明。
沒有告白,就不會有拒絕。
所以,她現在不是拒絕他的意思。
人都是會自欺欺人的,沒有理由也會創造理由來說服自己。
只是開心是開心不起來了,他漠著一張臉回到車上,車子很快從路邊回到白實線內。
秦妄是繞路去的機場。
手機導航上的路線最短,但是最堵。
果然繞了路後,車子一路暢通無阻,在一個多小時後達到了機場。
秦妄停好車,側眸一看,卻見夏淺淺閉著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時針指向六點。
灰暗的光線下,夏淺淺眼睛緊緊地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像是蝴蝶在她的眼下停留。
只是眉頭輕輕蹙起,讓眉心凸起一個小包,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當時他忙完回辦公室,看到的也是夏淺淺現在這個樣子。
明明睡著了,眉宇卻始終籠罩著一層陰霾。
他當時就是想伸手幫她撫平皺起的眉心,沒想到她在那個時候突然醒了。
好在她身後的沙發靠背掛著他的外套……
現在又看到她睡著,還是緊緊蹙著眉,他心裡不禁跟著有點發堵。
她到底……為什麼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