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畫抬起頭,男人稜角分明的英俊五官狠狠闖入視線。
他薄唇緊抿,下巴上有些青色的胡茬,布滿血絲的雙眼通紅,好像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沉畫瞳孔狠狠一縮,下意識用力將他抱住,小臉貼著男人的胸膛,聽到他有些快的心跳聲。
真的是他!
她不是在做夢!
「是我!對不起,我來遲了!」
男人低沉嘶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除了郁少霆,還有賀朝和其他手下,幾個人衝過去把肩膀中槍的頌坤按在地上。
男人溫熱的胸膛仿佛是最安全的城牆,沉畫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情緒也隨之崩潰。
她晶瑩的眼淚順著臉色大顆地滾落,「我以為我回不去了,剛才我以為要死了,你怎麼才來……」
從江里逃生的時候她沒有哭;
渾身又累又疼的時候她沒哭;
被頌坤掐著脖子的時候她也沒哭;
可是看到郁少霆,她的害怕和委屈便繃不住了。
早上沉畫發現自己發燒,表面上裝得像沒事人,其實心裡很慌。
她生病了,郁少池又不能走,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帶他走出森林。
她想過最壞的結果。
好在,郁少霆找到了她!
「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
郁少霆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這一幕對其他人的衝擊力太大,旁邊幾個手下震驚得眼睛都瞪直了。
不是,這個紅著眼睛一直道歉的男人,真的是他們殺伐果敢的郁總?
****
郁少霆給她擦眼淚,忽然察覺到掌心下滾燙的溫度,臉色一變,把手掌貼在她額頭,頓時眼眸狠狠一沉。
「你發燒了!」
沉畫搖著頭,眼淚不斷地滾落,越哭越厲害。
其實她也不想哭,但是這會情緒爆發,根本控制不住。
郁少霆臉色凝重,皺著眉道:「乖,我們先去醫院!你需要做檢查!」
她不僅是發燒,經過那麼猛烈的車禍撞擊,他擔心她身體有其他問題。
沉畫還是哭,仿佛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郁少霆看著她哭,心裡難受得厲害,又不忍心吼她,只好先安撫她的情緒。
男人大手在她背上輕拍著,溫聲道:「不哭了,已經沒事了……畫兒,再哭就要變醜了……」
……
安靜的森林裡,偶爾有鳥鳴聲。
穿過樹枝間隙的陽光灑下一縷縷光束,森林裡的樹木呈現出深淺不一的顏色。
披頭散髮的女孩趴在緊緊抱著她的男人懷裡哭泣著,男人微低著頭,眉頭緊皺,五官還是那副冷硬的樣子,神情卻是罕見的溫和。
有些光束落在他們身上,畫面唯美。
直到一聲巨響打破安靜的氣氛。
沉畫渾身一震,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忽然男人大手覆住她的眼睛,她的視線被擋住看不見,頭頂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別看。」
沉畫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郁少霆皺著眉回頭,只見郁少池沒骨折的手拿著從保鏢那拿過來的槍。
旁邊,被人按著跪在地上的頌帕半邊身體以一個古怪的姿勢跪下去,從膝蓋流出來的血浸入泥土。
剛才頌坤肩膀中槍,再加上這一槍,極限的痛苦讓他蒼白的臉上冷汗密布,痛得渾身抽搐,喉嚨里發出『噗嗤』的粗喘聲,兇狠的眼睛死死盯著郁少池。
郁少霆勾起薄唇,笑了。
「嘭!」
又是一聲槍響。
頌坤兩個膝蓋都被打爛!
他咬緊牙關,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郁少池隨手把槍丟給保鏢,玩味的聲音殘忍極了:「這下,你走不出這個森林了。」
空氣中血腥味濃到化不開。
郁少霆面無表情收回視線,低頭對沉畫道:「我們先回去再說」
沉畫身上有一片頌坤的血,還有泥土,渾身髒得厲害。
郁少霆卻像看不到似的,將她打橫抱起,抬腳離開。
「女兒。」
忽然響起男人虛弱顫抖的聲音。
沉畫一怔,轉頭看過去,只見躺在地上的頌坤半個被血染紅的身體還在抽搐,眼睛死死盯著她,蒼白的嘴唇顫抖:「女……」
他在問他女兒的下落。
沉畫咬咬唇,眼神看向郁少霆。
郁少霆看了她一眼,轉過身黑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冰冷:「我不知道她在哪。」
頌坤瞳孔狠狠一縮,眼神充滿失望,還有被欺騙的憤怒,手指用力摳著泥土,仿佛要說什麼,動了動嘴忽然眼睛一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賀朝蹲下身,摸了下他的動脈,朝郁少霆搖了搖頭。
人已經死了。
沒有郁少池開的那兩槍,頌坤被帶回去,也只會生不如死,死在這裡算是減輕了他的痛苦。
郁少霆沒說什麼,冷漠地收回視線,抱著沉畫大步離開。
沉畫小手抱著男人的脖頸,閃爍的眼眸望著他:「你真的不知道他女兒在哪裡嗎?」
郁少霆表情淡淡的:「我只知道他跟郁婉芳,是因為郁婉芳答應幫他找女兒,至於他女兒的下落,我不知道。」
沉畫咬著唇沒說話。
「被嚇到了?」
郁少霆低頭看她,眼神有些緊張。
他不想讓她看血腥的場面,擔心她會有心理陰影,但最後她還是看到了。
「沒事,我……郁少霆,我……唔,我有點暈……」
話還沒說完,沉畫忽然兩眼一閉,小腦袋倒在他肩上,直接暈了過去。
「畫兒!」
郁少霆眉頭狠狠一皺,加快腳步朝停在河岸邊的快艇走去。
……
沉畫昏昏沉沉地睡著,覺得自己好像待在火爐里,太熱了。
恍惚中,聽到身邊有人走動,有人在說話,還有人在擺弄她的身體……
是誰?
好吵!
她想叫他們閉嘴,可是她太累了,睜不開眼睛,也說不出話。
不知過了多久,這些聲音消失了,有什麼東西緊緊地纏著她,身邊還有熟悉的氣息。
是一種讓她很安心的氣息。
漸漸地,她深深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