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相山脈位居相國之內,近乎占據了相國的一半領地。與幽蘭山脈的俊秀靈氣不同,天相山脈多為黃土覆蓋的起伏山丘。
相國居於霄國南方一隅,東北境與幕國相鄰,相國西部則為一些山地國家,與相國並稱山地小諸國,相國是其中最大的一國。
以劍斷山延伸的扇形余脈為屏障,小諸國與西北方草原游族相隔於一片狹長的隔壁荒蕪,倒是少有游族騷擾。
幕國49年前,前朝穆國曾經有庶出支脈的一支因躲避嫡出主脈排擠,避居相國占據的天目山脈領地,改姓為幕,隱居發展,族群激增,積功而助庶出的相國皇族支脈篡位登上大寶。
之後餘年,穆國皇族穆氏由於諸皇子派系傾軋,族群日漸凋零,相國感恩,陰謀支持幕氏一支主脈改前朝穆國為幕國。
幕國立國十餘年,幕氏餘留族群因功在相國當朝大寶,日益控制天幕山脈相國領地。相國朝廷力弱不逮,見痛失領土劫勢已成,便主動贈送於幕國,以求兩國相好。
相國與幕國得位不正,而受諸國不喜,少有結交。幕國好戰立威,以震諸國,相國則柔性發展,主防朝堂亂政。
皆因惺惺相惜,相國雖然痛失天幕山脈一隅,仍舊保留了與幕國的經年友誼,相助互為聯盟,同氣連枝,威懾諸國。
幕太子使計,霄國皇族凌霄凌氏支脈因故滅族,霄國朝堂大怒,聚百萬大軍壓境幕國欲報血仇。出於聯盟之誼,相國朝堂暗恨之餘積兵數萬假意威懾霄國。霄國乃勢強大國,豈容小國兵威敢懼,相國騎牆之為實乃無奈之舉,既有僥倖之心,亦存了暗示之意。
做做樣子而已,不失幕國之誼,霄國勢強自然也不會在意,相國朝堂的盤算也是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才有此一策。
面目少年,單兵纏鬥,屢屢殺穿幕國北境邊軍,大大牽制了幕國一部戰力。霄國百萬大軍直入幕國西境,大戰即起,本有為膠著之態,誰想霄國玉宵軍一支激勇,挑動了霄國大軍復仇的戰鬥氣勢,幕國數十萬西境防衛軍勢弱之際,求助幕國朝堂增援。
霄幕兩國戰事,起起伏伏,相國朝堂的心中也是高低不定,戰戰兢兢,求神拜佛,跪求平安。幕國勝,則有牽制餘地,相國可以重禮緩解霄國遷怒。若幕國敗,牽制之勢喪失,相國劫數必定。
經年傾軋,相國皇族本就勢弱無比,數十年來僅靠撥弄朝堂勢力爭鬥藉以求得暫時的平衡。幕國若亡,朝堂勢力勢必一致對外,相國皇族也難以自如駕馭,生不如死。
相皇本就孱弱無主,近期更是時常避朝,授權相太子監國。
相國朝堂經月有餘,一直爭議混亂,各有私心,難有定意。相皇此舉實則假意為之,存了私下謀定親近霄國之策,以求幕國危機之時保住相國皇氏生路。
即便如此,相皇依舊存了僥倖期待,緊密探究霄幕兩國之間的戰爭局勢,做著兩手準備,不敢冒然行事。
作為相國普通子民,每日也都在關注著局勢的變化。
當聽聞霄國派出百萬大軍征討幕國時,心中皆充滿了憂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相國與幕國相交聯盟,豈有不擔心之理。
當又聽聞相國積兵數萬威懾於邊境時,心中更是充滿了擔憂。霄國勢強,豈容相國隨意拿捏,擔心之餘,暗嘲朝堂不夠果斷。
霄國乃大國,幕國勝負不測,相國應該都是生死局面,要麼大軍壓境,要麼無為,區區數萬兵力有何意義。
相國大軍壓境,霄國有所羈絆,不敢往死里打幕國,幕國則存,於相國安危有牽製作用,霄國理當以顏面對相國。
若採取無為之策,霄國顧及顏面,雖相幕兩國相交,然無落井下石之嫌,相國必然博取霄國之喜。何況,幕太子詭計謀害本就失了道理,霄國此戰乃正義之舉,相國無為可判為理當。
看來,相國經年不舉,國力孱弱,民生苦年經月的,都是朝堂的能力有限啊!有國民暗自感嘆,身為相人,卑微至極。
幕國立國,數十年經年屢屢小戰以挑釁霄國為榮,給諸國勢強彪悍之態。霄國暗下以此磨礪戰力,不肖於認真對待,更是給人一種
幕國不可招惹的假相,諸國多有震懾。
然而,世事難料,策國一少年單兵,競憑藉一己之力,擊潰幕國北境戰力,力阻十萬援軍南下。幕國西境防守意志頓失,霄國百萬雄師以摧枯拉朽之勢直逼幕國京都,幕國滅國。
戰局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消息傳出,諸國唏噓不已。
霄國的百萬大軍竟然如此迅猛的兵敗幕國,這讓整個相國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人人如在火上炙烤,燥熱不安。此刻,相國朝堂上,大臣們正為此爭論不休。
一位頭髮花白、面容嚴肅的老臣率先站出來,拱手說道:「殿下,霄國占據了幕國中央區和西境領地,如今更加勢大,其兵強馬壯日甚,是我相國難以抗衡的,我們切不可輕舉妄動。若貿然行事,無異於以卵擊石,恐將給我國帶來滅頂之災啊!」
「哼!老畢登,霄國大戰疲憊,幕國失控時局尚未扶正,正是收復失地的絕佳時機,天穆山脈南之地,原為相國領地,趁勢收回,量霄國能夠理解,我相國當年力逮,失地求和,諸國皆知。」
一位身材魁梧、性格急躁的武將立刻反駁道,他的聲音洪亮,震得朝堂都微微顫動。
「殿下,申圖將軍糊塗,霄國正值勢頭猛烈,收復失地斷不可為,季相國謹慎柔斷,卻考慮偏頗,如今之計勢不在領土,而在於相國是否有步幕國之危。幕國若存,相國則安,如今幕國亡,其勢已變。」
「殿下,夏侍郎所言極是,如今我相國的確已是迫在眉睫之季,並非優柔寡斷之時,還請殿下上告陛下親臨垂政,以定保國之策,再晚恐將失去機會,若採取火中取栗之態,一時不察,我相國必亡!」
「極是,極是,微臣同感,霄國之強,本非我相國能戰,如今霄國國土領地大增,不日恐將更加強勢來逼,相國必危。」
「殿下,微臣同議!」
「殿下,微臣附議,懇請陛下託病親政!」
「殿下,微臣同議!」
「爾等真是怯懦之輩,吾堪堪羞於同朝為臣。我相國雖小,不能示敵之弱,不然世人皆敢欺。霄國雖強,也難阻諸國存亡之憂。幕國之亡,諸國必然唇亡齒寒,廣結聯盟,以防霄國野心。」
「申圖將軍,此言差矣。敢戰不一定保國,能謀不一定勝算。幕國民風彪悍敢戰,難敵霄國百萬軍。慕太子一朝算計,致使幕國滅亡。如此事實存於眼前,難道申圖將軍視而不見嗎?」
「對極,夏侍郎所言真知,申圖將軍忠良之心,在下敬佩。然而,死戰不一定忠國,國破必定佞臣。觀我相國為今之計折腰並非不智,若能國祚藉機存續,未來未必不能無所作為。」
「爾,爾等,真敢!難道爾等想令我相國屈辱的臣服霄國不成?難道不怕本宮怒火,斬殺爾等於朝堂之上!」
相太子突然怒喝,內心卻也無可奈何,事實如此,並非不知。
陛下早已經明斷相國前途,只是苟於顏面,才假意避朝。自己雖有雄心,然相國積弱非朝堂之制,在於天然體量不足。
若無強國,相國當存。若強國臨邊,存亡自在人家言語之間。善國尚可欣喜有度,惡國則余日惶惶。相國國土貧瘠,人口凋敝,滿打滿算不過霄國一境之民,何存鬥爭之心。
顧及顏面,皇族自然不能提出苟且之計,可若是不有所行動,日後霄國若真的怪罪下來,相國又當如何?皇族又當何存?相國子民又該如何歸制?難道只能坐以待斃嗎?
相太子唏嘆自己這個監國太子,當得真是憋屈窩囊,有大志卻力有不逮,有餘智卻又無機遇迎合。相太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是啊,若是不作為,相國又將面臨怎樣的災難?
「哎...,殿下息怒,諸位同僚也是為相國如今之危謀算計,當不得背國之心。可是,眼下這可如何是好?霄國必定會遷怒於我們的。微臣覺得,還是請出陛下定下應對之策,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相太子假裝懷著敬重神情看著言語的白髮老臣絮叨,此人乃相國國相,只見他在朝堂上來回踱步,雙手不停地顫抖,眼神中滿是擔憂。老奸巨滑,相太子心中暗道,卻也暗贊此人及時接話。不然,陛下的謀算可能並不好施展了。
「老相國所言,本宮自有考量,不知相國對如今朝堂言論有何定奪,可放心直言,本宮會斟酌上告陛下定奪的。」
「殿下,請恕本相直言。」
「老相國但說無妨,本宮定不會存下誤會。」
「殿下心善,本相心慰,微臣就斗膽直言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史以來,無論皇權貴潰,這潑天的富貴莫有能言捨棄的,皆心嚮往之。」
「富貴雖重,責任與風險並存,存續維繫皆需手段和智謀,稍有不慎便可度萬劫之地。富貴,不過配享物慾、生活舒適和安逸耳。」
「君子不立危牆,能屈能伸,方為一人之上乘。國君若有謀斷,利國而不害民,則為仁君,當為聖舉之行。」
「避危難於謀前,是為智慧,而非怯懦。止危難於斷前,是為果決,而非志短。人間之清醒,莫過如此。」
「殿下,本相垂垂老矣,無力於朝堂圖治,勵精而不逮,今日所言乃老夫一生凝練,不圖自利,但求我相國存續,望上告陛下以斷定。」
「殿下,如今我相國形勢危急,勢不如前,唯有向霄國稱臣,或許才能保我國祚,留我潑天富貴,並無不適。」
是啊,當一個人意識到保住權勢可能會失去一切,包括生命和已有的富貴生活時,他可能會選擇捨棄權勢,以換取安穩的富貴。這種選擇並非怯懦,而是對現實的清醒認知和對自身利益的精準判斷。
歷史上不乏這樣的例子,有些帝王在面臨絕境時,寧願放棄皇位,只求能保留一定的財富和地位,以安度餘生。這也說明,在利益的天平上,皇權並非總是最重的砝碼,富貴的誘惑有時足以讓人們做出看似不可思議的抉擇。
亦有不舍權勢,垂死掙扎之例,霄國前朝皇族盡滅,警醒世人。
諸國本有千百,如今不過數十,莫不過如此。
「稱臣?這豈不是讓我相國顏面盡失?我堂堂相國,怎能向他國屈膝!老匹夫,你垂垂老矣,不敢言戰,是為怯懦,害我相國,老而不死是為賊啊!我相國將士誓言寧死不臣,護我相國!」
一位性格剛烈、滿臉通紅的大臣怒聲喝道,他的拳頭緊緊握著,仿佛隨時準備與人拼命。
「殿下,微臣亦誓死不臣,護我相國,望上告陛下!」一位身形消瘦、目光堅定的大臣跪地進言,聲音帶著一絲決絕。
眾臣內心糾結,卻又目露嘲諷,稱臣意味著屈辱,但不稱臣又可能面臨滅國之災,你不臣敢打仗管個屁用,富貴不富貴不重要,重要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明知不臣必死,要面子有何用。
但面對強大的霄國,相國實在無力抗衡。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執,稱臣以求自救的聲音最終占據了上風。
再有,經過白髮相國的一番比肩聖人的隱喻之論,精神層面給了朝堂乃至皇族一脈保留了些許顏面。
在無奈與恐懼之中,相國最終踏上了向霄國稱臣的道路。然而,相皇依然沒有主事相國臣服的意圖,照舊假意託病不朝,旨令相太子繼續監管全權諸事。
相國百姓心中也默默祈禱,希望相國的未來能有一線生機。
相國地勢起伏多山地,溝壑綿廣分散,小有谷河,不能大田,故而人口稀少凋零,強國難為,故而國弱。
國弱則無外交,遇強則勢弱,理所當然。
幕國49年末,幕國國滅,相國隨之向霄皇稱臣,相國無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