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關鍵宗主還不聞不問,怪哉!

  穿過雲霧環繞的群峰,何顧控制足下白芒飛劍趕往宗門中心區域。

  隨著深入,路上前往同方向的飛掠身影漸漸多了起來。

  與往日不同,這些人的目光緊緊盯著前方,不怎麼看周圍的其他趕路人。

  這倒是給了何顧方便,不用分心防備他們靠近找麻煩。

  留意到這些同門都把宗門派發的宗服穿在身上,顯得十分正式。略一思索,他在一片無人跡的樹林落下身。

  於儲物袋中一番翻找,將那代表一峰首席大弟子的紫雲錦衣取了出來。

  拍去面上的少許灰塵,三兩下替換掉身上正穿著的黑色常袍。

  也許是沒幾次穿過的緣故,換過之後他總覺得渾身彆扭得很,就像乞丐突然被強按著扮上富商員外一樣不得勁。

  若非覺得今日之事要緊,且關係到無垢峰一脈的臉面,不然他還是喜歡穿著隨意自在一點。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些許感慨,重新踏上飛劍,他繼續趕路。

  ……

  在無心、無問、無情、無欲四峰四立之中,即無宗宗門坊市所在位置的相鄰處,豁然有著一塊面積寬廣、地勢平台的古石圓形廣場。

  廣場中央,厚重的烏石疊砌起一座充滿歲月滄桑氣息的階梯祭壇,呈四方之態層層堆迭,共計四十九階。

  如果算上根基下的大地,補一而湊足大衍玄妙之數。

  這是無宗歷來舉行宗門大事的用地,也正是此次除魔大會召開的地點。

  圓形廣場大體以青石鋪面,其中有八道與祭壇相連的烏石線,將整個廣場等分隔成涇渭分明的八塊扇形區域。

  為首的乾位建有高台,其上乃一座歲月痕跡濃厚的雄偉大殿,正門木匾上題寫「無即是有」四個古樸大氣的金字。

  據說這塊牌匾是無宗開山祖師空空道人題寫的。

  殿前的高台擺出八張尊貴座椅,正等待著無宗明面上位權最高的八首落座。

  無宗能出面的各位長老及執事已然在大殿前集合。

  朝陽初上,和煦的陽光越過山峰傾灑到廣場,透過涌動人影拉出斑駁的變幻陰影。

  不時還有匆匆到達的弟子落下身,各自找到歸屬站位。

  此時,除中央祭壇附近以及與首對立的坤位區域,其餘七塊區域都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影。

  特別兩側六塊區域,六峰弟子人頭涌動,嘀嘀咕咕的交流聲音匯聚成一股喧囂響徹天際。

  六峰弟子各自由其峰的首席大弟子引領,降魔試煉還未開始,彼此間就瀰漫著火藥味。

  儘管降魔試煉並非團體作戰,但也沒說不能抱團合作。

  何顧姍姍來遲,奪人眼球的首席弟子袍在天際一出現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頂著無數道刺人的目光,他鎮定著臉色降落在那空空無人的坤位區域。

  這塊區域正是無垢峰所屬的陣營站位。自他入無宗以來,實際只來過一次。

  猶記得那次是西面的魔族躁動,頻頻入侵北仙域不知有何企圖。無宗為此召開戰前大會,帶領一部分優秀弟子前往剿魔。

  當然,他那時的實力自然不用去,只是過來代表無垢峰陪襯一下走個過場。

  那次也是他第一次在眾多弟子面前亮相,質疑和羨慕的眼光至今還記憶如新。

  故地重遊,肩膀上的壓力卻今非昔比。

  偌大一個空地突然站了一個人,場面頗為矚目,一下便引起來各方側頭以望,嘀咕聲夾著各色眼光疊加湧起。

  何顧見怪不怪坦然而立,眼觀鼻鼻觀心,面無過多表情地靜待大會開啟。

  無情峰陣營,眾弟子以站在最前方的柔性俊美男子馬首是瞻,如眾星拱月。

  一身紫雲錦衣,腰間佩戴一把鑲玉長劍,蔣林天的臉上始終保持著平易近人的微笑。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文質彬彬的氣息,令人不由得主動生出些許好感。

  二十八歲便達到六道境的公認天才,年輕一輩最有潛力接任無情峰下一任峰主之位的弟子。

  毫無疑問,他是無宗現今年輕一輩最耀眼的嬌子,沒有之一。

  哪怕是其他峰的弟子,在望向他時也不免流露出幾縷黯然傾佩之色。

  蔣林天與身旁同門溫笑而談,何顧的到來並沒有吸引他多一眼關注,淡淡一瞥便收回目光繼續笑談。

  倒是他身後的壯漢蔡藍一臉戾氣在醞釀,拳頭緊握,眼睛如毒蛇般死死盯著遠處孤家寡人的何顧。

  其他五峰同樣皆以各自首席大弟子為領,或年少老成的,或散漫輕慢的,或孤傲面癱的,或談笑風生,不一一盡述。

  相比無情峰的蔣林天,他們身上散發的光芒縱然也是耀眼非凡,但黯淡了少許。

  何顧的到來也僅是讓他們多看了幾眼而已,不多時便各自商談起當前要緊事。

  值得一提的是無意峰的首席大弟子是七峰首席中唯一的女性弟子。

  此女身材高挑,姿容姣好,舉止優雅面含微笑,一副正經大師姐親近人的模樣。

  烏墨髮髻插著一根精美的木簪,華麗的紫雲錦衣穿在她身上顯得與眾不同,多了些女性獨有的蜿蜒線條。

  要是忽略那些空穴來風的傳聞而只看外表,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端莊大姐姐樣子的女人會是個嗜戰如命的暴力狂。

  唯一的首席女性大弟子,自然而然也成為了其他峰弟子心目中的大師姐。

  何顧的出現讓她饒有興趣,明亮眼睛裡的笑意也漸濃了些許,有點難以道明的不懷好意意味夾雜在其中。

  置身於視線之海中央的何顧忽然感應到不同方向而來的兩道敵意,一強一弱。

  抬眸環視來源,當看到蔣林天身後模樣有些與蔡青相似的大塊頭時心間一動。

  而再去追尋另一道敵意來源時卻突然斷了感應。

  望著無意峰的方位,有點疑惑。

  因為無意峰主與他師尊同為女性且有不少交情,所以在其餘六峰當中,無意峰向來對無垢峰敵意最為淡薄。更多的時候是充當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看客,光喊不出力。

  無意峰的弟子以女子居多,幾乎無宗大半的女弟子都在其內,也因此在七峰當中人緣最好,儘管只是表面上。

  不過要是看輕了這一峰就大錯特錯。無意心法兩面三刀,說無意卻往往是有意當無意。

  宗門暗地裡流傳一句諺語:無情峰把無情寫在臉上,無意峰把無意踩在腳底。

  除了新弟子沉浸在師姐溫暖的關懷之中,老弟子無一不將其視為紅顏禍水。都是啞巴虧吃多了造成的後遺症,關鍵每次皆是偏偏在理上占不得說法。

  分不清是哪位弟子對自己抱有敵意,何顧觀察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

  師尊的交情是師尊的交情,印象里他與無意峰的弟子並無交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把這裡所有人都當做潛在對手那就無所謂輕敵了,該浮出水面的遲早會浮出水面。

  何顧這般想著便收攏了繼續探察的心思。

  抬頭掃了一眼對面高台上大殿前的八張座椅,眼色不禁波動了下,心中泛起微微思念的漣漪。

  師尊會來嗎?

  只是恍惚了下他忽然面露緊張之色。

  糟了!日前才跟竹君子扯謊說師尊要至少近一個月的時間閉關,要是現在師尊現身出席降魔大會,那豈不是……

  冷清竹雖處事淡泊,但在宗門重要大事上一貫的認真以待。特別是涉及魔族,從未忽略過。

  何顧內心自然堅信師尊會準時出席。

  當時也是送走無情峰主不久後才從柳姨口中得知降魔大會臨近一事,胡說的時候並沒有把這個大漏洞考慮在裡頭。

  呃……算了,得罪便得罪了。

  想是這般想,何顧臉上卻並沒有半點得到緩解。

  其實他根本不在意得罪竹君子,現在不得罪,遲早有一天他也要大大得罪!

  挺有挑戰性,但就是莫名期待著。

  他實際擔憂的是師尊得知此事後會不會生氣,特別是發生在這個兩人關係不明朗的非常時期。

  冷清竹的心思目前他真的把握不准,猶如一座令人仰望的霧山,看不真切。

  他享受一步步在大山的抗拒下登頂的過程,但也不想再半途中被墜落的山石「無辜」砸中。

  晨起的朝陽爬到了半空,在何顧胡思亂想的時候,某一瞬間,廣場突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何顧立馬回神聚焦高台,內心微微忐忑。

  在到場所有弟子和長老的目光迎接下,晴空中一道道偉岸氣勢的尊貴身影踏步虛空,從空間波動中憑空而顯。

  強大氣息的牽動之下,整個廣場霎時風停雲靜,連實力不弱的長老們,呼吸都放緩了許多。

  眾弟子皆半低下頭。

  謹慎控制目光平和下來,餘光不過於明顯,當一一看清楚所有來人的身影后,何顧微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難抑住地有些失落。

  好像還伴隨著一絲絲疼的感覺。

  師尊該不會是因為我才不來的吧……

  悄悄收回餘光,微微搖了搖頭。

  他自覺應該沒有這個資格和能量影響到師尊的重大決策,也許是師尊臨時有了其他大事要處理才會如此異常。

  失落之餘,不免又有些擔憂升起。

  會是什麼事呢,修煉上的?

  高台上空,無心、無問、無刃、無欲、無意、無情六位峰主現身後緩緩落身。

  按照固定位置在大殿前落位而坐,一下子空出了中間的兩個位置。

  兩位中年模樣的男峰主最先開口,一問一答。

  「咦?冷師妹竟然沒來?」儒雅搖扇的無欲峰主適當驚訝了一番,像是有意起個開場白。

  「嗯,確實很少見。」坐在一旁的無刃峰主一身劍氣壓抑不住,不時竄出身體劃出虛空淺痕,言簡意賅的他這次罕見地多說了幾個字。

  無心、無問兩位峰主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老頭子,不苟一笑,對此並沒有搭話的表示。

  身穿雅韻青服,玉笛藏握於袖中,竹君子眉頭微皺了下,冷清竹的缺席似乎在他意料之外。

  走漏風聲?不應該。

  想起當日到訪無垢峰,他此刻才把那個弟子的話聽進去了。

  目光無波無動,一股絕斷一切感情的威壓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一如既往令人感到不舒服。

  靠近左側空位的無意峰主端莊典雅而坐,聞言柔聲輕笑道:「聽說是在閉關,這可不像是她的作風啊。」

  「關鍵宗主還不聞不問,怪哉!」無欲峰主搖扇笑著補充了一句。

  「誰又在背後說我這個老頭子的壞話啊……」

  中間唯二的空座其中靠右的座位上,一位身穿粗麻布衣的老者潤物細無聲般詭異浮現,臉帶慈祥。

  半點不帶掩飾的樂呵語氣讓無欲峰主即刻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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