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憐月,再入勾欄

  轉眼已是冬至。

  青州南部漫天細雪,群山皆是披上一層白衣。

  在這滿目白皚之間,卻又一點燈火通明,宛若風雪裡的一盞明燈,縱使千里之外亦可清晰可見。

  那是一座城池,名作「平陽仙城」,乃是這方圓三千里最大的一座城邦。

  城中街道上人頭攢動,四處都是南來北往的散修和仙家弟子,穿梭在沿街兩側的各種丹坊商鋪之間。

  蠱憐月穿著一身如雪白衣,長發紮成一個馬尾,腰懸自己師父的腦袋,此刻正扛著一柄花傘走在街道上,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此刻臉上寫滿了不開心。

  進出仙城,通常都需要支付靈石購買路引。

  蠱憐月以前記得,就算是那種特別大的仙城,進門費頂多也就兩三百靈石出頭。

  然而,剛剛她帶著沈元進城的時候,看門的鍊氣期老大爺卻是收了她足足六百靈石。

  她當時都準備去掏匕首,去扎那老大爺的手手了。

  還好沈元反應的快,立馬把她攔了下來,要不然蠱憐月此刻多半已經被這平陽仙城的城守扔進地牢了。

  「還不如在白玉京冒充魔修呢。」

  聽著蠱憐月的抱怨,沈元此刻莫名懷疑自己這徒兒是不是染上了「嚮往魔道」之類的詞條了。

  「某些仙家修士可比魔修要壞多了。」沈元傳音道。

  「嗯?」

  「你聽聽周圍的其他人在聊什麼。」

  蠱憐月頓了一下,不由往不遠處一個茶攤看去,便聽見幾個衣冠楚楚的鍊氣期修士正在那裡抱怨聚靈丹漲價的事情。

  而後又看了看幾個結伴而行,剛剛從酒肆裡面喝完酒出來的仙家修士,他們也在抱怨酒錢也比以前貴了三成。

  蠱憐月循聲聽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平陽仙城內無論是租金、還是尋常修士修煉必需的聚靈丹,乃至一些常見的藥材丹材,似乎在近幾個月瘋狂漲價。

  「師父,是平陽仙城近些時日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沈元聳了聳肩,道:「這平陽仙城是平陽府的產業,如今絕地天通之後,按理來說靈石和有關靈氣之類的東西應該會比往常珍貴。可平陽府卻反而把修士的必需品價格提起來,你猜是幹嘛?」

  「……嗯?」

  「無非就是想要趁著這絕地天通的消息傳開之前,竟可能將散修和小勢力的靈石給收入他們自己囊中,而且用這手段還挺黑的。」

  蠱憐月這下也明白了,頓時眉頭一蹙:

  「師父,那咱們之後去道玄宗之後,把平陽仙城的事情通報給道玄宗?」

  「那可不成。」沈元連忙否決。

  「為什麼?難道師父覺得道玄宗和平陽府是同流合污?不會吧,那可是仙家第一大宗呀。」

  「那倒不是。」沈元微微搖頭,「道玄宗是九州第一仙宗名副其實,他們若是知道這平陽府在搞這種壓榨散修的事兒,自然會派人來處置。」

  「那……」

  「但咱們之後又不去道玄宗。」

  蠱憐月頓時滿頭霧水:「不去道玄宗?可師父咱們不是要去道玄宗少小姐那裡拿回你的……屁股嗎?」

  「屁股肯定得拿的,但道玄宗咱們也不去。」

  「為啥?」

  沈元挺驕傲的解釋道:「你師父我啊,可是在道玄宗的黑名單里。」

  「啊?」

  「你沒聽過說書的,說起過為師當年在道玄宗的豐功偉績啊?」

  蠱憐月回憶了一下,這會兒也是想起來,那些說書的喜歡用平天君和「盜仙」作比較,一踩一捧的,說她師父比「盜仙」要強不少,結丹期就能一聲不響的潛入道玄宗寶庫借東西。

  「師父,你結丹期怎麼進人家寶庫里的?那可是仙家第一大宗啊。」

  「你問到點子上了。」

  沈元欣慰地點了點頭,講道:

  「守道玄宗寶庫的是結丹後期的丘長老,他當時缺地材凝練法寶,而為師呢也缺,所以他就找到為師,和為師打了一個商量。他放為師進去拿東西,但出來之後需要分他三成,而且鍋要為師一個人背。」

  「所以……師父你答應了?」

  「嗯。」

  畢竟是個綠色的支線感嘆號。

  說起這事兒,沈元還挺後悔的。

  他當時玩遊戲的時候,看見是個支線而且獎勵挺豐厚的,想都沒想就接下了,劇情中途也沒仔細看,一直跳過,就知道自己是控制平天君進了道玄宗寶庫。

  當時開寶箱開的挺爽的,足足在道玄宗寶庫裡面開了二十多個寶箱,還拿了近二十萬的靈石。

  然而,等他從寶庫裡面傳送出來之後,電腦屏幕右下角就彈出來了一個:

  【道玄宗對您的態度已經處於敵視】

  後來他看了看任務劇情回放,才知道這特麼是個坑逼任務,但他做任務之前沒存檔,也沒法後悔了。

  於是,自那以後,平天君每次只要在大地圖上路過道玄宗,道玄宗那個化神婆婆就必定會把他抓進地牢裡面鎖起來。

  每次被抓,他都得玩一次越獄的小遊戲才能逃出來。

  而且,這好像還是個強制的劇情殺。

  他遊戲裡的神識點數是點滿了的,理論上來說,只要他不動用靈力,完全可以躲過化神修士的神識探查的。

  但是在遊戲裡,無論他用斂氣術還是什麼隱藏氣息的法器,只要跨過道玄宗的那條邊界,道玄婆婆就會立馬憑空瞬移到他身後,抬手就用一道混天綾把他五花大綁。

  「……」

  但現在說實話,沈元還真想試試能不能混過去。

  畢竟如今他穿越了。

  但也不敢試,這試錯的風險太大了。

  他如今只有一個頭,落到道玄婆婆手裡,她多半不會把自己送去地牢,而是大概率拿個籠子把他當鸚鵡一樣,養在自己的閨房裡。

  「反正不去道玄宗,咱們就在周圍轉悠。」

  「那……不去道玄宗的話,怎麼拿師父你的屁股?」

  「引蛇出洞。」

  「怎麼引?」

  沈元頓了頓,說道:「為師考考你,來到一個新地方,第一步首先做什麼?」

  「……打探消息?」

  「對頭!」沈元欣慰地點了點頭,「所以你現在往前走二十步,然後向右轉。」

  蠱憐月有些納悶兒,但也沒問為什麼,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往前走了二十步,接著往右邊一轉,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家酒樓的大門前。

  酒樓掛匾「坊花萬」,敞開的大門內透出一股濃郁的脂粉氣味,此刻大堂內到處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漢子,一片花天酒地之景。

  蠱憐月頓時顯露出一張嫌棄的臉,卻聽見她師父很乾脆的說道:

  「徒兒,地字二號房、一壺春歸釀、一曲秋月白。」

  蠱憐月撇了撇腰間用神念藏著自己腦殼的師父,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便邁步踏過門檻,然後就引來門前的老鴇奇怪的視線:

  「姑娘,您是來……」

  蠱憐月有了經驗,直接打斷:「我不是來賣身的,我是來聽曲的,地字二號房、一壺春歸釀、一曲秋月白……」

  「……沒想到姑娘還是個有品位的。」老鴇一臉驚訝,攤手道,「裡邊兒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