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就是忘不掉啊!

  第5章 我就是忘不掉啊!

  天下共分五洲——東瀛、西荒、南陽、北敖、中元,五洲之上又各有一座神山,分別是星曌、聞玄、天啟、空原、恆高這五座神山。

  傳說中,遠古的世界荒蠻無序,五千年前正值域外天魔入侵,五大仙祖橫空出世,驅逐外魔,又各濟一洲,於高山上立人間序法、傳百年仙道。待眾生已渡,五祖更是放棄飛升,在高山上坐化,犧牲自己於天外築牆,使五洲再無外魔之擾。

  世人由此敬仙祖更甚,以高山為神山。時至今日,神山儼然已成為五洲各自的中心,無論是宗門還是城鎮,皆以神山之上者為尊。

  游蘇自幼生活的出雲城,便位處中元洲之南,受恆高神山庇佑。在這等偏僻之地能見到神山仙宗之人,頗有種不真實之感。

  靈寶宗儘管不如恆高山第一宗玄霄宗那般舉世聞名,但在中洲修士眼中也算聲名顯赫,也難怪游蘇心中訝然。

  「方才的邪祟之物,你見過幾次?」凌真人也能理解,畢竟萍水相逢,三言兩語並不能讓這聰慧的少年徹底卸下心防。

  游蘇沉默了一會兒,回道:「回真人,這是第一次。」

  凌真人聽了低嘆一聲:「對邪祟之物,你又知多少?」

  「還請真人賜教。」

  「五洲之外是無際的深海,而深海之淵,是無盡的污濁。污濁腐蝕了大地,它們是一切邪祟的源頭。」凌真人雙手負背,語氣平淡,可字字沉重,「邪祟污染了仙道,凡人成為它們愚弄的玩物,修士才是它們覬覦的獵物,因為它們迷戀的,是修士體內提煉過的精純玄炁。」

  「有人說,修行就是除塵祛垢的過程,而污濁就是修士們褪下的塵垢;也有人說,邪祟其實是修士們的心魔,所以污人心神無孔不入;更有人說,它們是幾千年前外魔的殘穢,腐朽著這個世界。迄今為止,對其來歷眾說紛紜、尚無定論。但唯有一點,顛撲不破!」

  真人忽地聲如洪鐘,切齒憤盈,「邪祟,乃是五洲所有生靈共同的死敵!」

  游蘇心中也翻起驚濤駭浪。對於邪祟他也只是幼時從師尊處簡單聽過一些,可師尊天不怕地不怕,邪祟之物在他眼中譬如蟲豸,耳濡目染之下游蘇也從未將邪祟放在心上。

  今日所見所聞,才知邪祟之恐怖。

  凌真人見游蘇啞口,還當襁褓中的少年無法理解邪祟之禍,嘆道:「你是不是覺得,邪祟之物離伱太過遙遠?」

  還未等游蘇答話,真人似是想到傷心處,神情悲痛道,「你知那提燈鬼所食之人是誰?」

  「是我師弟!是我親如手足的師弟啊!」真人痛心疾首,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位師出名門、修為高絕的仙師,只是一個悲痛的老人。

  「五大神山為護世人,合設辟邪司,我和師弟皆是辟邪司之人。師弟數十年恪守正道、斬邪無數,上個月他還告訴我他已準備好突破凝水中境,連靈丹都備好了!卻在閉關前最後一次任務著了這提燈鬼的道!我追殺這邪祟百餘里,至此卻見到師弟已被它蠶食殆盡。他本有那麼好的未來啊……天底下又有多少我司中人,為救他人死在邪祟手下呢?」

  難怪這凌真人方才收那邪祟時喊得那般撕心裂肺。游蘇受得情緒感染,只得默然道:

  「真人節哀。」

  凌真人深呼吸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的心神。修道之人講究清心,若非情到深處,他這種修為的老人也絕不會如此失態。

  「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麼你明明是個瞎子卻能看見這邪祟,而我對此並不驚奇?」

  「回真人,確有此問。」

  「那是因為,你見過比它更邪惡的穢物!」凌真人突然語出驚人、斬釘截鐵,「我不在乎你騙了我!我只想知道,你在哪兒見過它!」

  凌真人敏銳地察覺到,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少年劍眉微蹙,手指也微微地握緊了些。他閱人無數,清楚這是緊張的表現,望向少年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慍怒。

  「真人何出此言?晚輩……只是個瞎子……」

  凌真人似是早就料到游蘇會這麼說,冷哼一聲:

  「冥頑不靈!邪祟之物光怪陸離,卻並非無跡可尋!傳說中有隱秘的三位大邪神——血肉之主,五行之主和夢境之主,它們偷走了天道相應部分的權柄並分給了自己的眷屬,而自己卻藏在世界最陰暗的角落裡不斷繁殖與窺伺。所以絕大部分已知的邪祟,傷人的手段都可歸為血肉、五行和夢境三個類別。這提燈鬼便是夢主之屬,行的自是惑人心神之事。」

  「邪祟之物的強弱,也跟它們獲得權柄的大小有關。而一旦有人直視過某眷屬更強大的邪祟還沒死,那同眷屬更弱小者以後在他眼裡便會無所遁形!這是源自權柄從大到小鐵律一般的地位壓制!」

  「見過更深黑暗的人,自然再不會被更淺薄的邪惡威懾!哪怕你是個凡人!哪怕你是個瞎子!只要你還有意識,這條鐵律就一定會生效!」

  凌真人聲勢愈發高亢,直至最後仿若要穿雲裂石。

  游蘇面情不定、雙手握拳沉默不語。凌真人感覺得到,游蘇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可是真人,我是先天失明,今日之前,我真的沒看見過任何東西。」

  游蘇表情掙扎,他隱隱猜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卻還是不敢相信。

  「提燈鬼是夢主之屬,你在夢中見過的,自然也作數。」

  凌真人平淡的一句話,卻仿佛壓垮游蘇的最後一根稻草,少年踉蹌著退後了兩步。

  凌真人看著游蘇失魂的模樣,搖搖頭嘆了口氣,隨後從衣襟間取出一塊古樸的綠色玉佩,玉佩之上刻著「辟邪」二字。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竹青之下流動著淡淡的墨色。

  「這塊辟邪令,能感應出周遭的邪祟。我試你,便是因為我收了那提燈鬼後,這墨色卻並未散去。但試過之後,我發現你並未被邪祟附身,只是最近沾染過濁氣。結合你的眼睛,我能確定,你近日絕對見過一隻強大的邪祟!」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或許是那邪祟受了傷,或許它壓根就看不上你,又或許它有更大的圖謀!它的存在,不論是對你還是你的家人,甚至是這全城百姓都是一個極度危險的隱患!現在,我需要你對我知無不言!只有這樣,你才能救他們,救你自己!」

  「家人嗎……」游蘇喃喃自語,恍若失神。

  人在失魂落魄的時候,腦海里總會閃過雜亂的畫面。可游蘇自小失明,除了今晨詭異的夢與那提燈鬼,還能想起什麼呢?

  是了,他想起了師妹臉頰那柔膩的觸感,想起了師妹開心地喊「游蘇生辰快樂」,想起了三年來師妹對自己的每次嬉笑怒罵,想起了八年間師娘與自己那幾次短暫的交集。

  可為什麼……為什麼夢中師妹師娘那張詭異噁心的臉!我就是忘不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