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師娘的故事
等姬靈若帶著望舒仙子滿載而歸的時候,游蘇正與梓依依在車轎中閒聊。
隔著窗簾,都能聽見裡面傳出的女子嬉笑聲,想來這兩人定是相談甚歡。
姬靈若黛眉微蹙,暗自尋思這兩人什麼時候關係這般好了?
她暗惱自己的大意,這師兄可是去趟玉環池就能招惹上她親姐的人。她怎麼能如此掉以輕心,讓他與依依姐獨處?
於是少女連忙拉著望舒仙子鑽進轎子裡,打破了兩人言笑晏晏的融洽氛圍。
見姬靈若等人到來,梓依依忙收斂笑意,沉斂神色,就連坐姿都更端正了些。
「依依姐,你們聊什麼呢聊這麼開心?」
姬靈若語氣好奇,卻目光如炬,看得梓依依也不知怎的,明明沒聊什麼特別的,卻也有一種心虛之感。
「就聊些修行上的趣事罷了。」
「什麼趣事這麼好笑?依依姐笑逐顏開的場面可不多見。」
豈止是不多見,哪怕是旅歸途中有什麼特別好笑的事兒,她也一直都是清清淡淡,從未笑得這般放鬆愜意過。
「就是很普通的事兒……只是神子談吐幽默,將笑話講得妙趣橫生,故才發笑。」
梓依依面色稍霽,總不能說是游蘇在跟她聊姬靈若以前乾的蠢事兒吧?
兩人坐在轎子裡獨處本就尷尬,而化解尷尬的最好方式便是討論兩個人都認識的另一個人。
「師兄說話的確是很好聽呢。」
姬靈若表面讚揚,語氣倒是陰陽,誇得游蘇與梓依依是渾身不自在。
「我也這麼覺得。」
還是雙眼純澈的望舒仙子比較捧場,點頭稱是。
姬靈若翻了個俏麗的白眼,懶得再做追究,總之悄悄在心裡給自己提了個醒,要時刻提防身邊的敵人。
話罷,姬靈若便從游蘇贈予她的乾坤袋中取出今日的戰利品。
令梓依依沒想到的是,沒想到姬靈若連她的份也買了。
少女眼光毒辣,挑的裙子竟都十分貼合她的風格,深得她心。
她心中感動,自己只不過是那夜趁機將她從邪祟身上救下,少女卻儼然已將她視為朋友。
其實就算沒有她,望舒仙子也不會讓采苓帶走姬靈若才是。這份友誼,倒像是她白撿到的一樣。
梓依依連聲道謝,一時間竟也找不到自己能有什麼東西回贈給少女,只得支支吾吾說道:
「謝謝姬師妹……以後在辟邪司……我會照顧好神子的……」
姬靈若聞言笑容一僵,假笑道:
「呵呵,那就有勞依依姐了。」
「我也會的!」望舒仙子也是附和。
姬靈若在轎子裡環顧一圈,莫名有種無助的感覺。
合著這裡就我不是辟邪司的人了唄?
這可不行!我得儘快修煉到凝水境,通過辟邪司的考核才行!
姬靈若心中暗自許諾,這次回宗一定要開始酬勤,再不能當小懶蛇了!
這時候的她還是如此信誓旦旦,哪裡會覺得自己吃不了枯燥修行的苦。
言語間,幾人也已經修整完畢。
滿載著歡聲笑語,白馬轎再次啟程,慢悠悠地駛向那座巍峨的神山。
……
從出發到在莫邪城查完案只花了五日有餘,回峰卻足足用了七天。
梓依依在入山之後就與游蘇等人告別,此時的游蘇已經恢復無礙,站在蓮花峰下,他深呼吸了一口蓮花峰特有的香氣,頓覺心曠神怡。
這一路走來路過不少讓人印象深刻的城池與美景,直到靠近了蓮花峰,才知道最讓人迷戀的還是這裡。
「我們回家。」游蘇滿懷希冀地說道。
說著,就欲如往常一般登山而上,一道有些黝黑的壯碩人影倒是攔住了他。
「游師弟,許久未見了。」
竟是土木峰的方工,他也分別向游蘇身後的兩女致意。
「方師兄?別來無恙啊。」
游蘇對聲音極其敏感,基本能做到過耳不忘。
「游師弟這是帶著同門出去遊山玩水、放鬆心情去了?我等了你好多天,都沒能等到呢。」方工打趣道。
游蘇不置可否:「盲目苦修,並不可取。不知方師兄尋我何事?」
方工燦然一笑,悄然讓開身形,才發現他這雙開門般的闊大背部之後,竟是一個奇怪的立方體。
立方體像是用清透琉璃製成的碩大盒子,透過湛藍的天空仔細看的話,還能看見頂上吊著四根銀色的粗繩。
「這是……」
姬靈若目光好奇地打量著這座精巧的水晶艙。
「方師兄做出來了?!」
游蘇儘管看不見,但依靠神識掃描出的大致輪廓,立馬就猜到了這水晶艙是為何物。
方工露出上下兩排牙齒,爽朗道:
「不錯!在峰主的帶領下,我們已經初步建成此物,更是舉全峰之力,為蓮花峰打造了此天梯!雖然與游師弟的想法有些疏漏,但至少還是實現了能夠自如上下山的想法。」
方工邊說邊在水晶艙上比劃,「這艙壁乃是用南陽洲獨產的水琉璃製成,不僅牢固,而且還很透明,坐在天梯之中,也能欣賞沿路美景。而這纜繩,則是從北敖洲雪鯉身上取得的魚筋製成,哪怕承近萬斤也不會斷裂!」
方工一臉躍躍欲試,顯然對這天梯極其自信,他還親自為三人打開了天梯之門,招呼道:
「游師弟,不若帶著你的師弟師妹乘坐試試?順帶一提,這項工程全程是在三長老的監督下完成的,她可對此物讚不絕口呢。」
游蘇聞言,心想三長老還真是負責任,雖然與土木峰已經說好,但她也沒有放任土木峰的人在蓮花峰胡來,遂領著二女進入水晶艙中。
方工取出一塊令牌交給游蘇,竟是這雲梯的控制器。雲梯靠靈石維繫的陣法運作,而令牌則可以控制雲梯的升與降。沒有這令牌,便操控不了雲梯,因此安全性與私密性也得到了保障。
姬靈若和望舒都對這新奇的物件充滿好奇,不時地這裡看看那裡摸摸。
望舒仙子本就會飛行還好些,姬靈若坐在這透明的椅子上頗有著如墜雲端的錯覺,心驚膽戰之餘也覺新奇無比。
「再也不用辛苦爬山了!好耶!」
姬靈若踢踏著小腳,歡呼雀躍。
游蘇微笑著看著艙外,模糊的視線里仿佛也能看清蓮花峰的全貌。
與師妹終確定關係,神子的考核也過,就連蓮花峰都變得越來越宜居。
在這神山上的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
「為何去了這麼久還沒歸來……」
清澈的池水之中,何疏桐百無聊賴地撥動著水面。
曾幾何時,十幾天的日子在她看來轉瞬即逝,如今卻覺得度日如年。
這些日子她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竟覺得有些不習慣。
她輕撫自己露出水面半截的殷實胖兔兔,像是在捫心自問她到底是在牽掛著誰?
等等,有人來了?
仙林中的陣法與她的神識相連,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開她的觀測。任何人想要接近,也必須經過她的指引,否則根本走不出那片仙林。
是……游蘇?
鎖骨下這兩道沉甸甸的弧線竟不自覺顫了顫,看來她已知曉了問題的答案。
游蘇走得很慢,害怕驚擾了師娘,倘若發現有半點阻礙,他會毫不猶豫回頭。
但他的顧慮顯然是多餘的,這一路行去暢通無阻,明明是彎彎繞繞的林間小路,游蘇走得卻像是康莊大道。
很快,他便站在了蓮生池前。
經此一役,修為突破加上肉體重傷痊癒,游蘇覺得正常形態下的雙眼也更清晰了一些。當把一個物件拿的很近的時候,他已能靠肉眼看見的大致輪廓分辨出那是何物。
此時面對著純白的水霧,他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你怎麼來了?」
何疏桐儘量保持著聲音的鎮定。
「不是師娘托三長老在師妹房中留信,說讓我回來後第一時間來尋師娘嗎……」
游蘇說的有些遲疑,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何疏桐這才想起自己做過的事兒……可那都是游蘇出發第一天的事情了。
「三長老倒是好心。」
何疏桐這個答覆十分曖昧,既可以說是三長老自願幫她寫的信,也能說是三長老熱心答應了她的請求。
游蘇聞言淺笑,「三長老的確是個好人。」
何疏桐撇開話題問道:
「考核如何了?」
「托師娘的福,順利通過。」
游蘇當然不可能將自己親手殺了一位洞虛尊者的事情告訴師娘,否則這個『身陷囹吾』的女劍仙肯定要刻刻為他提心弔膽。
「沒受傷?」何疏桐狐疑問道。
游蘇像是為了自證,坦開胸懷任由何疏桐觀察,還自得地調笑道:
「師娘還不相信我嗎?藏土我都直面過,收拾一隻區區鬼蟎豈不是手拿把掐?」
「或許你真的是天生神子也說不定。」
何疏桐悠悠淺嘆,並未被游蘇逗笑。
語氣之中既有褒獎,也有對游蘇未來生活的擔憂。
如果可以,她當然不會希望自己的弟子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但她還是什麼都沒能阻止。
望舒如是,游蘇亦如是。
「比起所謂的神子,我只知道我是蓮花峰的弟子。」
游蘇言之鑿鑿,他說的也都是肺腑之言。
何疏桐輕柔一笑:
「你若當上神子,會有許多人想要收你為徒,或許有其他更適合你的老師,伱也不必吊死在我這一棵樹上。」
游蘇聞言緊張地向前挪了幾步:
「師娘是希望我離開嗎?」
「當然不是!我怎麼會那麼想?」何疏桐也是心中一緊,連忙解釋。
「既如此,師娘就不必再說這種話了。我游蘇目盲,找不到什麼良師,誰先來找我,我便認定誰。任風吹雨打,此心不改!」
游蘇緊握雙拳,說話斬釘截鐵,竟還蘊含著隱隱的怒氣。
何疏桐略感錯愕,心中苦澀,知曉是自己的無心之言,不小心傷害了少年敏感的心。
「我並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何疏桐忽地覺得再多做解釋也是蒼白,索性堅定道,「罷了,我自會全心全意替你師尊教導好你,你就安心當我的蓮花峰弟子即可。」
游蘇聞言,心中如涌暖流,對師娘這不經意間展露的霸道深感欣喜。
「是!」
游蘇笑著稱是。
一時間,這對師徒像是把話說盡,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這兩人似乎都有一種奇妙的默契,明明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卻又不捨得就此分離,只得略帶尷尬的僵持在此。
還是游蘇找到話題,問道:
「師娘可還記得您還欠我一個獎賞?」
何疏桐輕蹙黛眉,「是何獎賞?」
「上次我說想聽師娘的故事,但立馬我就昏迷過去了,後來也不了了之。所以我想斗膽補償回來……」
游蘇說是斗膽,其實滿是小心翼翼。
何疏桐緘默良久,她本以為少年已將此事忘記,卻沒想到他還記在心裡。
他就這麼想多了解我一點嗎……
何疏桐回顧自己支離破碎的人生,直到遇見游蘇才覺得一切好了起來,那是否應該對他更坦誠一點呢?
「不必斗膽……這是你應得的。你想從什麼時候聽起?」
「如果時間允許,自然是全部。」
這種事,哪裡有貪多的道理。
何疏桐輕咬薄唇,胸脯起伏,終是下定決心,要將這一層層的洋蔥剝開。
只希望少年聽完她的故事,不要對她完全失望便好,那樣她至少還有挽回的餘地……
「蓮花仙種又空了吧?」
何疏桐瞥了一眼游蘇寂然的眉心,驀然問道。
游蘇自知此事瞞不過師娘,只得點頭稱是。
「脫衣下來泡泡吧……我暫時能幫你的不多,不然我不會再同意你去參加這麼兇險的行動。」
何疏桐也不是蠢人,蓮花仙種都空了,說明游蘇經歷的戰鬥超乎想像。
難怪他會這麼晚回來,原來是在等養好傷。
游蘇聞言,心跳不由更劇烈了一些。
他也不知怎的,對外他是堅強果敢的人。唯有面對師娘,他就總想放棄堅持,盡享其母性的光輝。
明明自知應該推辭,手卻還是老實地拉開了衣帶。
「那就勞煩師娘了……」
池水溫熱,還有一股迷人的清香,游蘇的身體卻還是因為緊張而輕輕顫抖著。
何疏桐抿了抿唇,遂開始了自己簡略地講述。
「在很小的時候,其實我不是劍修,我是一名書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