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醒了的時候,張舒俊已經離開了病房。
本來是想守候著她,看到她甦醒的那一刻,可是在中途,一個電話,打破了他的計劃。
是小王,代黃鴻傳達的消息。
上面有人,要緊急會見他 。
本來不想理會的,又顧慮到現在身邊的朋友,都是身在公門。如果自己擺出一副自傲的架勢,難保不會對他們產生什麼負面影響。
人,可以傲骨錚錚,但不可傲氣凜凜。
人無傲骨,自為卑賤。
而如果心懷傲氣,必然生驕,驕則易敗。
張舒俊深知這個道理。
所以,在接到王樹奇警官的電話後,只不過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就答應了下來。
留下來了那盞琉璃蓮燈,護持著在夢境裡掙扎的溫柔。
他驅車趕向了廣陽區公共安全分局。
所以,溫柔在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的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床頭柜上,那正綻放著七彩華光,映照著病房的蓮燈。
「果然,是他來過了!」
……
分局禮堂,而不再是銀河路那個小小的派出所,不僅級別高了一級,而且各方面的條件,都遠遠強過那個已經不算小和差的派出所。
比如這個禮堂,就遠不是銀河路派出所的大會議室能比的了的。
此時的禮堂,一場授獎晉銜儀式,正在準備開始。
幾天前曾經參加追悼會的人,幾乎都來了。
依舊是少了一個人,溫柔。
本來應該還少一個,不過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本來有人準備直接開始,這場算是警方內部的嘉獎會。
還是黃鴻據理力爭,著重強調了張舒俊在這場劫難里,做出來的巨大犧牲和貢獻。
黃鴻又是上頭十分看好,他和溫柔又是即將被提拔的新貴,其他人不好輕易的駁了他的面子。這次大會,恐怕只會是變成一場警方內部,某些人的自娛自樂。
不過除了這一部分人外,也有另一部分,對張舒俊還是很抱有好奇心的,也就是在這一小波人的關照下,讓黃鴻不至於孤掌難鳴,而且還特別的加重了張舒俊,在這次大會中的分量。
……
懷裡抱著「十佳青年」、「優秀市民」「傑出貢獻」等幾本大紅榮譽證書,胸前掛著二等功勳章,兜里揣著「特別顧問」的聘用券,脖子上掛著九色花環。張舒俊帶著一身的榮譽走出了禮堂。
在這場大會中,黃鴻、溫柔分別被除去現有職務,因累功而分別提拔為區分局安全司副司,和區分局行動隊隊長,相比之前算是直接官升三級。
因為還不知道溫柔已經甦醒,所以一應獎勵,由原行動大隊長黃鴻代領。
至於在這次事件中其他表現比較突出的,也分別有相應的獎勵,最低的是集體三等功。
而像小寧他們這些犧牲的警員,追授了「烈士」稱號和二等功勳章,家屬享受相應的雙重津貼補助。
……
張舒俊在領完榮譽後,和黃鴻一起去探望了溫柔。
兩人驚喜的發現已經醒來的溫柔,正躺在床上,瞪著眼睛在盯著那盞蓮燈。
……
張舒俊再一次離開了,在一場歡宴之後。
席間他實在有些應付不來,來自各方的吹捧,和各種的殷勤。還有某些人莫名帶著敵視的眼神。
藉口不勝酒力,在酒席上假裝醉倒,讓黃鴻開著車把他帶走。
離開酒席後,剛才還滿臉通紅,滿嘴醉話的張舒俊頓時清醒過來,一點都沒有剛才那種醉醺醺的樣子。
黃鴻和他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路把他送出郡城範圍,黃鴻停下了車子。
「不和我們溫隊告個別了?」
「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你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想留下?」黃鴻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問道。
「……」
「你看,我就說吧,你就不是那種人!」
「不過是一切由心而已!又不是永別不見,何必多言。」張舒俊淡淡的說道。
「ε=(´ο`*)))唉!你還真是無情啊!」黃鴻語氣惆悵。
「……不知道你還這麼多戲呢!」張舒俊推開車門,站在路上。隨口吟唱起一首小詩:
「春山鳥鳴澗,月夜花醉蔭。青嵐多繾綣,碧水負流雲。壠頭採桑子,嶺上楚雲深。原非神仙客,紅塵一散人。」
黃鴻搖搖頭,表示不能理解:「這就是你的意思?」
張舒俊點點頭,「你們人在官府,奉職公門,如今也算身居要位,自然不能理解我的思想。」
「如今離別在即,我就再吟一闕,聊表心志:
一路梅花竹葉,半窗玉剪金梭。春風秋月都笑我,似顛似狂為樂。
松溪幾番醉倒,蘭汀一曲高歌。仗藜東皋倚斜陽,白鹿青崖黃鶴。」
黃鴻也下了車,看著天邊的夕陽。嘴裡咂摸著張舒俊的一首五言律詩和一曲西江月詞,隱約明白了什麼。
「既然如此,這兩首曲子我都記下了,也會代為轉達給你要告訴的人。」
「如此,甚好!後會有期!」張舒俊正色一抱拳,鄭重的施了一禮。
黃鴻同樣回禮:「一路順風!後會有期!」
張舒俊莞爾一笑,瀟灑的登上車子,一騎絕塵,飛速的駛離了這一方多事之地。
一棵大樹後,溫柔痴痴的看著遠去的車影,手裡緊緊握著那盞蓮花燈。
「他走了!」
「是的!他走了!」
「他就這麼走了?」
「不,他留下了兩首詩歌,還有……」
「我聽到了,也握著呢!」溫柔有些破防。惱怒的低吼,眼角有淚,噙著,沒落。
「他不僅是大師,是高人,更是神仙中人,」黃鴻嘆著氣,「我以前還是沒看懂他,現在,也沒看懂!但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他當然是個好人,沒心的好人。」溫柔惱著呢,誰有心聽這個。
黃鴻搖搖頭,「看來,你也還是沒懂。」眼神盯著溫柔手裡的七彩琉璃蓮花神燈。
溫柔看到了他的眼神,也低下頭,看了眼手裡的靈寶,嘴角微微上揚,浮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這人~……是個好人……」!
風裡傳來了縹緲的歌聲:「
養花蒔草人家,烹茶品酒生涯。放鹿終南絕壁下,沐風聽鶴鳴霞。
青嵐終究雲散,紫靄未許繁華。超然台上空白髮,暮雪幾樹梅花。」
調子依舊是西江月的詞牌,依舊是表心之言,卻比前一曲,更多了幾分灑脫肆意。
「德行!」黃鴻一笑,語氣輕飄,有些好笑的意味。
「嗯,德性!」溫柔也一笑,語氣有些釋然,帶著心領神會的歡快。
人走了,留下了三首詩詞,一盞燈,以及,又一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