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江靖澤有很多外號。
掃把星、災星、倒霉鬼、怪胎。
前幾個是因為他很倒霉,倒霉從小到大都有可能遇到各種意外。
最後一個則是因為他不愛哭,也不愛笑。
仿佛沒有人類應該有的感情。
其實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江靖澤就發現了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能任性,也不能做很多孩子應該做的事,因為那樣會危及生命。
玩水,會淹死。
跑步,會摔死。
那些玩具也要被拿的很遠,避免被他吸入氣管或戳到致命部位。
就連哭和笑也不被允許,因為那很有可能被口水嗆死。
大部人目光都帶著同情和隱隱約約的恐懼。
還有些則是純粹的惡意和嘲笑。
江靖澤不會生氣,因為多餘的情緒會產生更多的意外。
他是一個隔絕在玻璃罩子中的人,被所有人避之不及。
他們站在玻璃外稀奇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與眾不同的怪物。
在江靖澤五六歲的時候,他被母親帶去參加外婆的葬禮。
在場很多小孩都不明白葬禮意味著什麼,但江靖澤明白。
他知道自己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外婆了。
見不到那個會用嘴唇小心翼翼地碰觸他的面頰,用親昵又歡快的語氣喚他阿澤的和善老太太。
孩子們不懂,卻被家長偷偷掐一把,逼著他們哭出聲。
大廳里響起孩子們此起彼伏的哭聲,江靖澤抬頭看著牆上高掛著的黑白照片。
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落不下一滴淚。
他好像忘了應該怎麼哭。
那天以後怪胎這個綽號代替了災星。
爺爺江慶說這孩子冷心冷情,連自己外婆去世都落不下一滴淚。
母親則用指尖輕輕地縷過他的頭髮,唯恐碰傷了他。
她說我家阿澤不是怪胎,他其實什麼都明白。
飯桌上的爭吵還在繼續,父母和往常一樣堅定地擋在他面前。
小叔一家在旁邊煽風點火,比他小一歲的江鵬軒朝他咧嘴一笑,笑容中滿是惡意。
大伯家在旁邊打著圓場。
奶奶看似勸說爺爺,實則明里暗裡擠兌父母。
江靖澤雖然面無表情,卻真真切切地將這些看在眼中。
啪。
放下筷子的聲音並不重,卻讓所有人看了過來。
「我去洗手間。」江靖澤站起身。
江承仁急忙跟著一起離座,「一起去。」
「沒關係,就幾步路,不會出意外。」
在兒子的目光中,江承仁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包廂的門被打開,江慶的聲音順著傳出來。
「瞧瞧,連上個廁所都得有人陪著!看著!我讓你過繼還不是為了你好?他這種情況誰知道……」
還沒說完,包廂的門被江承仁再次關上。
四海飯店的隔音做得很不錯,所有的聲音都消弭於無形。
他的父母總是用這樣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方式去保護他。
江靖澤一抬頭,和岳晴晴四目相對。
兩人看著彼此,都一時愣住。
「那個……我……」岳晴晴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觀察你身上的氣不小心入迷了?
這個理由真的說出去,才會被懷疑有病吧。
再次見面,不同於尋常小孩子的健忘,兩個人竟然都記得對方。
江靖澤看著這個讓他感覺很熟悉的女孩。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想要扯出一個笑容。
岳晴晴不由得瞪大了眼。
這……這是什麼表情,果然惹他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