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這麼一折騰,那些孩子反而散得更遠了,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宋亦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委實不擅長和小孩子打交道,能和灰姑娘搞好關係,已經是宋亦竭盡所能的結果了。
一個矮個子女孩終於問道:「綾姐姐,跟你一起來的怪叔叔是誰啊?」
「哎?」宋亦挑了挑眉,這孩子咋這麼不會說話,憑啥塗山綾是姐姐,自己就是怪叔叔?
塗山綾強忍笑意,摸摸女孩的腦袋道:「他是綾姐姐的朋友,也是個好人,你們可以叫他宋大哥。」
塗山綾一邊說,一邊多給女孩分了半塊桂花糕,宋亦總覺得她這是在偷偷獎勵女孩管他叫叔叔。
一聽塗山綾說宋亦是她的朋友,小孩子們立刻就放下了警惕,轉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宋亦。
在他們心中,綾姐姐說誰是好人,誰就一定是好人,即使這人馬上就要被官府砍頭,也一定是狗官們故意判了冤案,何況還是個面相和善的俊俏公子。
就是腦子似乎有點不好。
一個頭髮亂蓬蓬的男孩用塞滿食物的嘴含糊道:「綾姐姐前些日子剛剛來過,還以為這個月都不會再來看我們了。」
塗山綾故意嗔怪道:「難不成你們不想見到姐姐?」
說話的男孩忙不迭地解釋道:「那咋可能?咱們天天都盼著姐姐來的。」
「這還差不多。」塗山綾跟個孩子王似的,掐著腰道,「姐姐這次來,是有點事想要問你們。」
剛剛說話的男孩立刻拍著胸脯,大包大攬道:「綾姐姐儘管問我,江州城裡的大事小情,我什麼都知道。」
矮個子女孩做了個鬼臉道:「旗哥兒不害臊,淨吹牛皮。」
男孩被當面揭了麵皮,臉臊得通紅,梗著脖子強辯道:「我哪裡吹牛皮?你怎知我不知道?就算現在不知道,腿長在身上,我還不會去打聽麼?」
塗山綾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兩年間,江州城裡總有小孩子失蹤?」
孩子們似乎沒想到塗山綾會問這麼簡單的問題,爭先恐後地回答道:
其中一個道:「這個江州城裡誰不知道?遇到綾姐姐前,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還經常被拐走一兩個呢。」
「對啊,前段時間官府砍了那麼多人販子,還讓大伙兒都去菜市口看呢。」
「我記得我記得,你看完後做了好長時間噩夢,還尿褲子哩。」
「誰說的!你討打!」被揭老底的男孩一下就急了,圍著塗山綾像老鷹捉小雞一樣,追著要捶那個淘氣包。
「好了好了。」塗山綾一手一個,分開兩人,「我說的不是人販子,是那種……忽然消失,然後再也沒人見過,也沒有消息傳出來那種……」
塗山綾連比劃帶說,看孩子們面面相覷的模樣,也不知道自己解釋清楚沒有。
矮個子女孩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對旁邊的男孩小聲說:「綾姐姐這麼說的話,小布球算不算?」
提到小布球,所有孩子的臉上都露出一絲憧憬。
宋亦敏銳地察覺出有些不對,開口問道:「能跟哥哥說說,這個小布球是怎麼回事嗎?」
「不能。」男孩搶先道,「我們答應了人家不說出去的。」
塗山綾與宋亦對視一眼,似乎讀懂了宋亦眼中的探尋,便半蹲下來道:「這件事情可能對姐姐很重要,也對江州的百姓很重要,小虎頭真的不能對姐姐說嗎?」
小虎頭為難道:「答應人家的事情,說出去就做不成男子漢了。」
不過他眼珠一轉,將矮個子女孩推到塗山綾身前道:「不過二丫不是男子漢,可以讓二丫跟你們說。」
「我說就我說。」二丫沒好氣地白了男孩一眼,「這是大伙兒球都求不來的好事,有什麼可瞞著綾姐姐的?」
「好事?」塗山綾皺眉道,「什麼樣的好事?」
她在紅塵煉心已有兩年半,多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其中一條顛撲不破的道理便是——
好事,是不會無緣無故落在人身上的。
雷打真孝子,財發狠人心;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這些每天都為下一頓飯而發愁的孩子,就算有什麼好事,也絕對輪不到他們。
「前段時間,有個好心的道人路過我們這裡,見我們沒討到飯,就給我們買了白面饃饃。」
說起白面饃,二丫咽了咽口水,才繼續道:「不光請我們吃了饃饃,那道人又給我們買了布毯,還要了我們的生辰八字,說是免費替我們算命,如果發現誰有道緣,就會收為童子,跟他回道觀去,雖然生活清苦些,至少不用忍飢挨餓了。」
宋亦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此時他心中已有九成把握,女孩口中的道人絕對與幼童失蹤案脫不開關係。
塗山綾疑惑道:「你們不都是自幼便流落街頭的嗎?連名字都不記得,還能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二丫立刻興奮地說道:「那道人可厲害了,帶著我們去了一趟城隍廟,讓每個人都給城隍老爺磕了頭,上了香,就把我們的生辰八字都算了出來。」
「可惜只有小布球有道緣,被道人收做了童子。」
二丫癟了癟嘴,小虎頭忙安慰道:「至少咱們知道了自己的生辰,日後也有個過生辰的盼頭。」
宋亦心念急轉道:「那你們還記得小布球的生辰八字嗎?」
孩童們頓時犯了難,他們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勉強記住,哪還有空記旁人的?
塗山綾忽然道:「若是記不清楚小布球的生辰八字,有他的隨身物品也可以。」
宋亦意外道:「你還會觀物倒推八字?」
塗山綾白了他一眼,「廢話,掌姻緣推八字,這可是我們的老本行。」
「這個我有!」有個孩子高高舉起脖子上掛的布球,「小布球臨走的時候,把這東西給了我留作念想,還說以後會回來看我們,給我們送吃的呢。」
宋亦默然不語,小布球被那道人帶走,大概已是凶多吉少。
塗山綾握著布球,狐瞳中精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