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張雄的信
離開宗祠的路上，張雄和張偉這對幾十年未見的兄弟並肩走在一起，見弟弟一臉的不忿，便勸道：「子傑，你也別太生氣了。」
張偉搖了搖頭，嘆道：「兄長，我倒不是生氣，相反，咱們張家會變成這個模樣，我已經有所預料了。」
張雄一怔。
「嗯？」
張偉這時候問道：「兄長，你覺得所謂家族是什麼？」
張雄想了想，道：「相同姓氏，相同血脈的族人團結在一切共克維艱，在這亂世之中保存自身的大家庭。」
然而張偉卻搖了搖頭，道：「亂世是有這作用，但論起本質，所謂家族，其實不過是利用血脈為聯繫，以人倫道德作為枷鎖，忽悠一群不受重視的支脈族人來給主脈嫡系割肉放血的地方，這種情況到了太平年景會尤甚。」
張雄一頓，驚訝的看著張偉，沒想到自己弟弟竟然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出來。
這在家族中，可是最大的政治不正確啊。
但張雄卻並沒有反駁，但不是因為弟弟的實力冠絕張家。
張偉扭頭看著張家那幾十年擴建了三次的族地，其恢宏程度已經完全不遜色於當初的雲國皇宮了。
但牆高了，卻沒有家族剛開闢時的親切了……
張偉腦海里回想起自己在張家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嘆道：「所謂的家族中真正受益者的也不過是嫡房幾脈罷了，旁系血親也不過是壓榨對象。
只不過跟外族人相比，咱們張家的支脈族人會稍微好過一些，但也只是現在了啊……
等過個幾百年，咱們張家族人數量達到數十萬數百萬的時候，估計會有不少旁系族人流落街頭吧。
到時候，所謂的張家，對他們來說也就是個名頭了，甚至可能過得還不如其他散修呢。」
張雄默然，他也沒有反駁，因為這種事在張家未成為修仙家族時，就已經屢見不鮮了。
鹿陽郡內可是有不少窮困潦倒的張家族人的，甚至絕大部分還是他們家的佃戶呢。
血脈關係？同一個姓？
管個屁用！
該榨你的時候也照樣不手軟！
甚至就連那幾房主脈，也會有各自的算計。
家族……離開三代之後，還有多少親情啊。
「旁系終究是」
所以張偉在當初攻破了柳家大陣，滅了柳家千年基業後，卻一直沒擔心柳家流落在外的族人的反撲。
一方面這些大家族的族人殺不絕。
畢竟修仙家族人家不是副本怪，全家老少都窩在祖宅里等伱殺乾淨，總會有族人在外遊歷或者在家族其他地區的產業里工作的。
另一方面就是張偉知道對於絕大部分旁系族人而言，他們對所謂的家族歸屬感還真不高！
家族沒了之後，誠然依託於家族的商鋪產業什麼也會受到他人的覬覦，但這些產業本來也不是他們自己的啊。
要是乾脆點把這些產業變賣了，哪怕是低價折算，自己搖身一變就能成個身家豐厚的散修，再找個地方一躲，日子沒準能過得比在家族時還要快活。
報仇？
不存在的。
家族還在時，大家出出力共御外敵還好，家族都不在了，你還給那所謂的家族賣命？
家族才給你幾個錢啊，就讓你值得這麼幹？
至於重建家族？
先讓那幾房所謂的嫡脈傳人把主次關係捋清楚再說吧，連個築基修士都沒有的家族重聚起來也沒法給他們提供最基本的庇護作用了。
要不怎麼說樹倒猢猻散呢。
張偉接著說道：「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這麼一句話。」
「叫就你也配姓趙？」
「這句話放到幾百年後的張家一些人身上，興許也能用上。」
張雄看著一臉惆悵的弟弟，欲言又止道：「子傑你……」
張偉喟然一嘆，苦笑道：「大兄……我已經是築基後期，打算參加完你的百年壽宴就回截仙山脈衝擊紫府。
結果沒想到剛回來就遇到了這種事。
我很擔心，在我這有生之年，會看到張家變質，變成跟我只有一個所謂血脈名分聯繫的所謂家族啊。」
張雄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都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唉……」
張偉苦笑道：「不說這個了，原本回來是給大兄你祝壽的，結果卻情緒激動做出了這種事。」
「說來也可笑，我這四十年沒有回來了，一堆人都不認識我，剛一回來就給全家族的人一個下馬威，估計不少人心底已經恨死我了。」
「他們敢！」
張雄眼一瞪，喝道：「一幫年不過四十的小兔崽子，哪經歷過你的時代？他們現在一切吃的用的哪個不是你幫忙打下來的？還敢對你有意見，誰有意見我就把他逐出張家！讓他自謀生路去！」
張雄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是用靈力催動喊出來的，不遠處的宗祠里正在寫檢討書的張家後輩都能聽見。
頓時一個哆嗦，然後又放下心底最後一點僥倖，抓耳撓腮的折騰起這一萬字的檢討來。
接著張雄嘆息一聲，苦笑道：「其實聽你這麼一說，我感覺你做的還挺對的。這些年來家族發展太快，一些家族成員心浮氣躁的，正好給這幫小兔崽子們敲個警鐘！「
「大兄……」
張雄伸手拍了拍弟弟那又寬闊了不少的肩膀，說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兄弟兩個幾十年沒見面了，跟我說說你這些年來的經歷吧！」
張偉笑道：「好啊……也把顧大哥苗道友，秦嫂子和肖兄弟一起叫上！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好！我去叫人！」
幾十年過去，顧漫和苗靈這兩位築基修士還好，變化並不大。
倒是肖雲山和秦曉玲，都已經年過百歲面露老態了。
雖然這些年在藏龍山內養尊處優，但張偉還是從老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暮氣。
畢竟，即便是以鍊氣修士理論上的極限一百二十年的壽命，肖雲山和秦曉玲也算得上是高齡了。
也許……回到楓林山閉關後，再次出來，肖雲山和秦曉玲這兩位老友便撒手人寰了……
老友見面，自然是好一陣寒暄。
幾人在推杯換盞之際，都交流了不少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顧漫苗靈已經如願誕下了兩個聰明伶俐的龍鳳胎，其中一個天賦還很不錯，竟然是冰屬性的異靈根，所以顧漫正想辦法把自己這個女兒送到玲瓏島去深造。
在外有自己的幫襯，自己這個女兒在玲瓏島的生活也能輕鬆點，未來謀劃築基靈粹也更容易。
至於兒子……就比較平凡了，不過靠著顧漫苗靈兩人的照拂和張家這棵大樹庇佑，未來富貴一生不是問題。
至於肖雲山秦曉玲兩人雖然年邁，但他們卻看的很開。
拉著張偉給他介紹了自己長大成人的孫子和孫女，以及自己好幾個可愛伶俐的曾孫曾孫女。
至於親兒子肖珂，則在三十多年前修煉到鍊氣巔峰後，便出門遊歷，尋找築基的機緣去了，已經有十幾年沒有消息傳回來了……
「物是人非啊……」
張偉心中感慨著，然後與朋友們的酒宴上便多喝了些酒。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張雄的百歲壽誕如約開啟。
得益於張家四位築基的威勢。
來自於辰國，羋國，戚國，滄國四個國家，共計二十三家築基家族都派人前來送禮，甚至連雲上宗都專門派遣已經是築基中期的雲熙上人前來祝賀參宴，算是給足了張家面子。
張偉並沒有顯露身份，畢竟以現在張家的情況，再來一位築基後期，快要成為紫府的修士的話，那附近幾國的修仙勢力恐怕都睡不著覺了。
張偉只是半路把雲熙叫過來一趟，跟他長談一番，得到雲熙以及背後的雲上宗允諾給予張家一定的照拂後，便打算離開藏龍山了。
家裡的事處理完，他就要閉關準備衝擊紫府了！
藏龍山附近的一座山上，張偉告別了諸位老友，接著騎上叢雲，對兄長張雄說道：「大兄，那我便離開了……」
其實一開始張偉是想把叢雲留在張家作為護家靈獸的，但張雄卻拒絕了，說是希望他在外有個幫襯。
加上叢雲也不願意待在藏龍山，張偉只得同意了張雄的想法。
「嗯……」
張雄點了點頭，接著張偉便要乘著叢雲離開了。
但就在叢雲剛飛上天空的時候，張雄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又將張偉喚住。
然後拿出一個芥子袋遞給了張偉。
張雄說道：「子傑，此行路遠，這些東西你就拿著吧！
不過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估計看不上眼，所以現在就別打開了，等你回了那什麼楓林山再打開吧。」
「奧……」
張偉雖然疑惑，但也還是接過了芥子袋，接著這才騎著叢雲化作遁光離開。
張雄就這樣站在山頭，靜靜的看著弟弟的背影消失在了天邊。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後，這才轉身離開了這座山峰，這時風兒吹過，讓他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
距離藏龍山千里之外。
張偉並沒有聽張雄的話，回到楓林山後再打開芥子袋，而是直接在路上就打開了。
坐在叢雲的背上，張偉盤點起來了芥子袋裡的東西。
雖然這些年張家發展不錯，但畢竟只發跡了幾十年，好東西並不多，也就一些比較珍惜的靈植入張偉的眼。
但在這芥子袋裡，張偉還找到了一封信。
張偉將其打開，看到信上的內容後手便顫抖了一下。
「吾弟子傑親啟：
子傑啊，那一天你回來後跟為兄說的話，為兄在後來想了許多，最後決定給你寫下了這封信。
你向來是個有主見的，對於一些問題的看法與我們這些老傢伙截然不同，雖然有時候很氣人，但不得不說你確實說到了實質上。
子傑，你是個性情之人，你幫了為兄良多，給我和平兒準備天地靈粹，把我們帶上了修仙之路，讓我們成為了眾人敬仰的築基高人。
讓我和平兒免受肉身老邁之苦，平得百年壽命。
更把張家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可以說現如今的張家基業都是你一個人打拼出來的，我們這些老傢伙只不過是在拾你牙惠罷了。
然而我們卻並沒有給你提供太多的幫助，即便是現在，你回家之後不僅沒有主動索取財貨，反而還贈予了家族成員不少好東西，可見即便是現在，張家對你的幫助也是微乎其微。
你對我們的幫助已經夠多了，多到了讓我這個當兄長的無地自容的地步。
然而，家族內的一些老人卻依然不滿足。
在你回家的這幾個月，嫡脈里有不少老人過來，希望我拜託你重啟天地靈粹煉製的實驗，讓你給他們修煉到鍊氣巔峰的後輩煉製天地靈粹。
到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所謂家族，對於我等而言可能是要堅守的東西，但對於更多人而言，卻不過是枷鎖。
包括你！
你不應該被家族內的一些人的貪婪限制住前進的腳步，而是應該飛向更加廣闊的天地。
為兄知道憑自己的資質，即便有你傾盡全力的幫助，築基中期便是為兄的極限了。
所以有朝一日，為兄終會殞落，平兒都會化作黃土一培，沒準你卻依然能風華如初。
那時候的你面對那不熟悉的張家，遇到困難是幫還是不幫呢？
我不希望你難做。
兒孫自有兒孫的福氣，也有兒孫自己需要面對的東西，不能讓張家成為你的枷鎖。
去盡情的翱翔，去看盡天下間美好的風景吧。
但累了，就回家來看看，歇歇……
修仙路上，道阻且長，祝吾弟仙道長青！
愚兄張雄張仲秀手諭。」
看完書信，張偉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兄長啊……」
他也說不清自己此刻心中什麼感覺。
難受嗎？
有。
輕鬆嘛？
也有。
總之很複雜。
「唉……斷舍離，斷塵緣……呵。」
張偉搖頭苦笑一聲，然後拍了拍叢雲的脖子，讓他飛的速度更快一點。
沒過幾天，張偉便回到了楓林山。
剛一進洞府，就看到了正在磨藥的赤煉。
赤煉抬起頭，愣了一下，沒有驚訝張偉的歸來，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感覺張公子你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怎麼了嘛？」
張偉一頓，心想赤煉你這眼光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毒啊。
擺擺手笑道：「啊，沒什麼事……」
赤煉放下藥杵，轉過身，直視著張偉說道：「張公子，我說過，你是騙不了我的。」
「不過這是張公子的私事，我就不刨根問底了，跟我來吧。」
說著起身，拉著張偉就進了屋。
張偉疑惑的問道：「幹什麼？」
赤煉讓張偉躺下，然後道：「給你按一下腦袋放鬆一下。」
說著，便把手按到了張偉的額頭之上輕輕按捏了起來。
張偉瞬間感覺到一股放鬆感，腦袋一空，整個人都懶散了起來。
這時候赤煉才問道：「是家裡的原因嗎？」
「嗯……」
在赤煉那神奇的手法下，張偉慢慢放下心中防線，把自己回家的這段經歷慢慢托出，然後昏昏沉沉的說道：「也許這就是我等修仙之人的宿命吧。」
赤煉張了張嘴，似是說出來什麼。
但張偉已經聽不見赤煉的話了，他已經在赤煉的按摩下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甚至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酣聲，只不過眉頭還是微微皺起。
赤煉停下按摩的動作，轉而伸出手划過張偉的脖頸，然後把手探進張偉的衣襯之中，著重的在張偉的心口位置上按了兩下。
接著，張偉那微微皺起的眉頭立即舒緩開來，好似做上了一場好夢。
而赤煉也沒有離開，就這樣靜靜的守護在張偉的身邊，看著他的臉良久，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
等張偉他進入深度睡眠後，赤煉這才放心的坐在床上，盤膝而坐靜靜的修煉起來。
兩個月後，裙瑤歸來。
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大堆妖材，以及五大宗門針對截仙山脈妖獸復仇之戰的結果。
十年大戰終於落下帷幕，此戰五大宗門聯軍大勝告終。
在最後一戰中，玉龍真人聯合祭山真人，百草真人，血楓真人和玲瓏仙子。
五位金丹真人共同布下大陣，斬殺兩頭，重創兩頭金丹妖王，一舉奠定了戰局。
事後聯軍勢如破竹，追殺了妖獸大軍數千里，最後才在截仙山脈內的一尊元嬰大妖王的插手下才停止了腳步。
但即便如此，五大宗聯軍也攻占了五條二階靈脈和三十八條一階靈脈，可謂是大勝。
至此，神農秘境天人神谷之變的餘波也徹底落下帷幕，整個五域的局勢也重新恢復了平靜。
就這樣，時光冉冉，歲月如梭，眨眼間便是三十年悄然而過。
楓林山，三仙洞，在新開發的渦輪發電機的電力灌輸下，張偉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光點。
光點遍布全身，形成周天之勢。
嗡———
一道嗡鳴響起，張偉身上又亮起了一處光點，結合之前的數量，總共有一百零七處！
渦輪發電機停止了動作，張偉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該突破紫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