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九百九十九章 夢,原來是夢

  諸天的浩劫,終是落幕了。

  星空多人影,每一片血色戰場,都有人影,皆蒙著血色,都在尋找親人遺骸,嚎啕大哭聲,此起彼伏。

  那,才是真的葬歌。

  「老大,我們贏了。」

  死寂的星域,小猿皇背著夔牛,走一路說一路,一路搖搖晃晃。

  往日,每有大戰,基本都是夔牛拉著他,這一次,調換了角色。

  去看夔牛,並無氣息,或者說,已死了,被一尊魔君絕滅了元神。

  「諸天出帝了,是咱家弟妹。」

  小猿皇眸中含淚,似自言自語,也似在對夔牛說,可惜無回應。

  把兄弟七個,夔牛戰死了,葉辰也戰死了,僅剩他一人還活著。

  如這等慘狀,滿星空都是。

  可見辰逸,背著一把染血素琴,那是帝九仙的;可見瑤心,抱著軒轅帝子的血衣;可見南帝,抱著渾身染血的朱雀,她,也已無了氣息...。

  整個星空,都是淒離的畫面。

  女帝姬凝霜,亦是其中的一個,丟了丈夫,也丟了孩子,如失了魂魄的人,還在跌跌撞撞的走著。

  女帝也是人,是妻子,也是娘親。

  星風拂來,她終是倒下了。

  「九娘。」

  葉靈趕來,攙住了她,看她懷抱的血衣和鎧甲,疼的淚流滿面。

  姬凝霜睡了過去,不知是傷的,還是太疲憊,倒在了葉靈懷中。

  「靈兒帶你們回家。」

  葉靈淚眼婆娑,背起了姬凝霜,邁著踉蹌的步伐,漸行漸遠。

  嚎啕大哭聲,並未斷絕。

  足有三月,才漸漸湮滅下去。

  戰場的骸骨,基本都已被認領,全軍覆沒的勢力、門派、種族,亦有人為他們安葬,總要入土為安。

  光明灑滿了人界,可血色雲霧,卻依舊遮掩諸天,大好的山河,近乎毀於一旦,到處都是破敗之象。

  然,無人有力去重建。

  此戰,上至證道新帝,下到凝氣小輩,都太疲憊,都傷的太重。

  新的時代,諸天需休養生息。

  第一次,星空變的無比的枯寂,不見絲毫人影,閉關的閉關,療傷的療傷,靜的讓天冥兩帝都壓抑。

  大楚的夜,亦是寧靜。

  北楚一片狼藉,南楚亦是滿目瘡痍,再不見一座完整的古城,亦不見一座完整的大山,連長河和雄江,都被鮮血染成了血色。

  諸天戰的慘烈,大楚何嘗不是,老一輩如皇者、年輕一代如葉辰,九成以上都葬滅。

  一場浩劫,大楚戰死了兩代人。

  一場浩劫,諸天也戰死了兩代人。

  玉女峰,冷冷清清。

  姬凝霜靜靜躺在雲團上,睡的安詳,頭髮依舊雪白,眼角殘存淚痕,刻滿了殤與痛。

  她的身側,還懸著頗多長明燈,每一盞,都燃著微弱的火苗,乃南冥玉漱和夕顏她們的元神火。

  所幸,葉辰的妻子們,都還在,至少,元神之火還在,再次重塑,也只時間問題。

  老樹之下,葉靈斜躺在樹幹上,睡的頗昏沉,滿身的疲憊,縱在睡夢中,眼角的淚,依舊止不住的流。

  父親戰死了,弟弟獻祭了,娘親們沉睡的沉睡,成元神火的成元神火,多少年了,她第一次這般孤寂,溫煦的夜風,都讓她忍不住蜷縮身體。

  「靈兒,靈兒。」

  冥冥中,似有一聲呼喚,輕柔也溫和,生怕將她從夢中驚醒。

  「老爹。」

  葉靈豁的開眸,豁的站起了身,待望見眼前一幕,眸中的神光,便又極速暗淡了下去。

  夢,原來是夢。

  清風拂來,載著一抹女子香。

  有那麼一道倩影,走上了玉女峰,沐浴著月光,皎潔無暇,如夢似幻。

  葉靈下意識側眸。

  乃焱妃,辰皇的妻子。

  不過,她是閉著眸的,蓮步翩躚,似是在夢遊,不知為何,就夢遊到了玉女峰,看她臉色,憔悴不堪,眼角亦有淚痕,風都風不干。

  這一戰,她也失了最親人的。

  見她,葉靈心神恍惚。

  曾有那麼一瞬,她仿佛在焱妃的身上,看到父親的身影。

  不遠處,焱妃並未定身,真如在夢遊,邁著翩躚蓮步,走來走去。

  「皇妃?」

  葉靈追上,輕聲呼喚。

  焱妃仙軀輕顫,終是醒了,開眸了一瞬,神色是木訥的,雙眸也是空洞的,下一瞬,才恢復清明。

  環看了一眼四周,才知是玉女峰,見了葉靈,見了姬凝霜,也見了十幾盞長明燈。

  「一切,都會好的。」

  焱妃微笑,輕輕摸著葉靈的小腦袋,笑道溫柔,也笑的牽強,同樣丟了最親的人,卻還在安慰小丫頭。

  葉靈點頭,又熱淚盈眶。

  焱妃走了,來的輕飄飄,走的也悄無聲息,臨走前,還看了一眼沉睡的姬凝霜。

  後生可畏。

  那是諸天最年輕的大帝,也是最驚艷的女帝,願她早些醒來。

  夢境,終究是虛幻。

  身後,葉靈抹乾了淚水,恢復了精力,又一次來到娘親們的身前,用元神之力,滋養她們的元神火。

  這三月來,她都是這般做的。

  至於姬凝霜,本身是帝,帝軀上的傷痕,早已完全復原。

  可她,依舊未醒來。

  或者說,是自欺欺人,墮落在夢鄉中,不敢開眸面對現實,夢中有丈夫、有孩子,可醒來,卻只有兩座衣冠冢。

  第四月,才見有人陸續出來。

  而後,星空多處都築起了一座擎天的墓碑,以祭奠戰死的英魂。

  第五月,更多人出來,重建故鄉。

  諸天出帝了,新的時代開啟了,本以為是黃金大世,不成想,竟是輝煌的餘光,這休養生息的年代,沒個千年歲月,諸天是恢復不過來的。

  清晨陽光,是和煦的。

  天色未大亮,便見恆岳人出山,也要重建昔日山門,大楚近乎成一片廢墟,恆岳宗也一樣,不見一座完整的山,太多的宮殿,也都崩塌了。

  抬眸去看,缺了太多熟悉的人,聶風、霍騰、石岩、王林、龍一龍五龍爺....還有那隻知賺錢的熊二。

  每一人,在路過玉女峰時,都會露出敬畏色,都會恭敬的行一禮。

  小小玉女峰,有一尊至高無上的帝,同樣,也埋葬著一尊戰神。

  寧靜的大楚,漸漸多了生氣。

  如恆岳這般,正陽宗、青雲宗、大楚頗多勢力,都在重建故鄉。

  抬眸去看,一樣缺了很多人。

  夜,還是那般寧靜。

  玉女峰,還是那般冷清。

  伴微風拂來,姬凝霜帝軀輕顫,終是醒了,是夢,便有醒來時。

  戰後六月,她終是起了身。

  同一瞬,懸浮的十幾盞長明燈,都閃爍了火苗,是元神火不假,卻都有神智,似激動,也似是悲痛。

  姬凝霜丟了丈夫,丟了孩子,她們也一樣,她們,是一家人。

  姬凝霜牽強一笑,眸中還有淚,輕輕拂著手,灑下了一片又一片元神之力,滋養她們的元神之火。

  做完這些,她才來到老樹下。

  葉靈依偎在那,蜷縮著小嬌軀,夢囈著父親,也夢囈著葉凡。

  姬凝霜伸手,撫著她的小臉頰,葉辰的女兒,自也是她的女兒。

  夜深了,她才起身,去了小竹林,是為拜祭葉辰,也為拜祭葉凡。

  兩座矮小的墳墓前,女帝的淚,是晶瑩的,抱著墓碑,哭到哽咽。

  不知何時,她才離去。

  女帝的背影,蕭瑟、滄桑、悽美。

  再現身,已是天玄門。

  如今的天玄門,亦是冷冷清清。

  往日,那些個不正經的老傢伙,再難望見,只位面之子一人,白髮蒼蒼,靜坐在老樹下,靜靜發呆。

  這個浩劫,是有多悽慘,一個個故友,都已成了歷史的塵埃。

  那日,若非他去巡視域面,多半也是斗帝中的一個,多半也會如那些老准帝,拉著大帝,共赴黃泉。

  「節哀。」

  遠遠,曦辰便疲憊一笑,嘴角還有鮮血淌溢,雖未斗帝,卻也傷的極重,也曾上戰場,也曾血拼天魔。

  姬凝霜不語,輕輕走過,路過曦辰時,有一道帝光,沒入了曦辰體內,替他療傷,替他撫滅體內的殺機。

  大楚淒涼,天玄門更淒涼。

  她一路走過,鮮見人影,縱有,也多是小輩,且多是大聖以下。

  大楚,真就是戰死了兩代人。

  路過那座掛滿元神玉牌的石碑時,她曾有一瞬側眸,九成以上的玉牌,皆已湮滅了光,觸目驚心。

  映著月光,她進了凌霄殿。

  殿中,若曦、楚萱、楚靈都在,靜靜懸浮,都在沉睡中,一人臉色蒼白,兩人眼角淌淚,滿臉傷痛。

  對她們,她是愧疚的,帝非無所不能,未能救下他們的葉辰。

  她的到來,楚萱楚靈哭的更痛。

  奈何,她們無法醒來,只能潛意識中,為情傷痛,為葉辰流淚。

  姬凝霜抬手,輕輕放在了若曦身上,施了帝道神力,為她修復破損的根基,若曦的臉頰,這才多了一抹紅潤。

  人越強,便越覺這世界的可怕。

  便如她,便如這尊帝,昔日站在若曦身前,毫無感覺,可今日,倍感壓抑,那是一種來自古老的威壓,凌駕帝之上,若真正的古天庭女帝還在,任何一尊帝,都掩不住她的光輝。

  嗡!嗡!嗡!

  凌霄寶殿輕顫,不知是何寓意,許是欣慰,許是驚嘆,好似自姬凝霜的身上,尋到了當年女帝的影子。

  她們都太驚艷,若給她足夠的時間,或許,會是第二尊古天庭女帝。

  姬凝霜走了,走在大楚的虛天上。

  夜裡,亦有人影,亦在忙碌,忙著重建故鄉,望見她時,都會恭敬的行一禮。

  他們,該是慶幸的,慶幸還活著,慶幸能見證新帝出世,他們會是這個新時代的火種,為後世延續。

  路過南楚城牆時,姬凝霜曾駐足。

  自染血的亂石中,她尋到了一絲殘魂,所屬魔王夔禹疆。

  大楚九皇戰死,大楚列代諸王,也都血戰天魔時,一尊尊身隕,其中,也包括夔禹疆。

  不過,他是星雲,殘留有一絲魂。

  姬凝霜拂袖,已帝道神力,融了長明燈,將夔禹疆的殘魂,放入了長明燈,燃起了魂火,送回了魔域。

  他年,這一絲魂火,會燃成元神之火,復活也只時間問題。

  幸運的人,不止夔禹疆,還有徐諾妍,七夕宮的聖女。

  若七夕聖女在此,必會喊他一聲姬無塵,正是當年丹城的一個女扮男裝,勾走了一個女子的魂魄,縱過了一個大輪迴,她依舊記得那個名。

  依舊是長明燈,容納了七夕聖女的魂,被女帝,拂手送回七夕宮。

  這一夜,她之帝道神識,籠暮了整個大楚,欲再尋殘存的魂。

  可惜,再無幸運者。

  戰死了那麼多人,也只夔禹疆與徐諾妍,能真正復活,至於其他的英魂,皆成歷史塵埃,再也回不來。

  路過洛神淵,女帝驀的駐足。

  其內,有一道倩影,一步步走出,沐浴著月光,如夢似幻。

  又是焱妃,又在夢遊,如夜的幽靈,飄忽不定,時而虛幻,時而凝實。

  看她,姬凝霜也曾有一瞬恍惚,自焱妃身上,好似望見了葉辰的身影。

  亦如葉靈,她也笑的自嘲,是自欺欺人?還是太想念葉辰了?

  迎著夜風,焱妃漸行漸遠。

  姬凝霜是目送她走的。

  同修夢之道,辰皇的皇妃,與她走的是不一樣的路,對夢道的參悟,那個女前輩,還更甚她一籌。

  畢竟,她是兼修夢之道。

  而焱妃,是專修夢之道。

  縱她是帝,一樣難彌補。

  她又轉身,進了時空亂流,亂流中,還有不少老准帝未曾接出。

  「哇擦,大帝?」

  隨後,便聞驚呼聲,一個個飛過的老輩,驚得倆眼發直,自認得那是姬凝霜,也自嗅的到帝之氣息。

  「咋就成帝了?」

  「俺們是不是錯過精彩劇目了?」

  「發生了什麼。」

  驚異聲頻頻不絕,老准帝們震驚不已,看姬凝霜的眼神兒,比想像中更精彩,一個個都滿頭問號。

  他們,都還尋思著咋證道呢?

  如今一瞧,還證你妹的道。

  新帝都出了,他之帝道烙印,已取代了帝尊的烙印,不止取代了,還壓制的特別狠,能證道才怪。

  姬凝霜不語,翩然立在亂流中,不受亂流影響。

  對眾准帝的話,她無回應,只輕輕拂手,將一尊尊老准帝,送出了亂流,雖有不少,可數量卻是有限的,只幾百尊,而且,沒有至強巔峰級。

  離了亂流,重回故鄉,老准帝們所見的,便是滿目瘡痍的諸天。

  很快,嚎啕大哭聲,便響徹了星空,該是已被告知發生了什麼,他們不在的這段歲月,有一場浩劫,降臨了整個人界,戰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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