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門地宮,葉辰最後看了一眼怪物,默然轉了身。
身後,怪物的眸,還一直盯著他,嘴角微翹,盡顯了玩味戲虐,碩大的眼瞳,時而有凶光乍現,如惡狼盯著自己的食物。
這一切,眾准帝都盡收眼底,貌似這頭怪物,對葉辰情有獨鍾,先前不知搶了丹,看樣子還想把葉辰給吞了,心還不小。
又一次,老傢伙們把它圍了,繼續做著研究。
這邊,葉辰已出天玄門,神色淡漠,眸光明暗不定,怪物看他的眼神兒,飽含諸多寓意,兇惡下潛藏著一抹懼怕和貪婪。
至今,他都不確定怪物究竟是個啥,可以肯定的是,它身後絕對有人,而那個人,多半與聖體有莫大關聯,到了他這級別,某種感覺還是極準的,這諸天,必定還藏著神秘的存在。
說話間,他進了一片桃花林。
「見過皇者。」
鎮守桃花林的,乃天玄門的兩尊老准帝,見葉辰到來,才顯出真形,筆直佇立,拱手俯身,那是對荒古聖體的一種敬畏。
葉辰笑著擺手,輕輕走過。
桃花林掩映的深處,乃一座古老的祭壇,祭壇上也有一座石床,躺著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是若曦,還在封印中,映著月光,睡的頗安詳,仔細凝看,卻能得見其周身,有異象幻化。
葉辰默然駐足,立身祭壇前,靜靜望著。
與當年不同,今日再看小若曦,他神色是忌憚的,有那麼幾瞬間,心靈還忍不住戰慄,那是懼怕,發自靈魂深處的懼怕。
越強的人,便越怕小若曦,只因他們看的更真,便如此時的他,有那麼一種威懾,也只他這種級別的,才能真正感受到。
良久,他才離去,小若曦身上,蒙著神秘面紗,他還無資格揭開,或許只有證道成帝,才真正有資格,大成聖體也不行。
他再現身,還是一片桃花林。
「大半夜的,你是幽靈啊!」
桃花林深處,楚靈玉與紅塵雪皆側了眸。
這倆姑娘,才真的不問世事,自戰火落幕,基本沒出過桃花林,只守著她們的紅塵,連他煉製九轉還魂丹,都未去觀看。
「怎麼,不歡迎?」
葉辰笑著,立在了石床前,一個拂手,解了紅塵封印,將其從沉睡中喚醒,並不怕紅塵在作亂,此刻的他,有能力鎮壓。
紅塵甦醒,便豁的起身,雖神色木訥,雙目空洞,卻依舊不忘使命,要去誅殺小若曦,被葉辰一掌按了回去,又給禁了。
楚靈玉與紅塵雪皆上前,玉口微張,欲言又止。
葉辰不語,就那般與紅塵相對而站,紅塵如一座冰雕,一動不動,他亦如石刻雕像,巍然佇立,探尋著紅塵身上的故事。
月下,他們的背影,都映射著歲月滄桑,一個是因,一個是果,距離不過三五寸,卻是隔著一個時空,比大輪迴還遙遠。
「他,能徹底恢復清醒嗎?」
終究,還是紅塵雪一語,打破了現場的寧靜。
「不知。」
葉辰輕輕搖頭,涉及到時空,大帝都未必能掌控,更遑論是他,被時空抹去了記憶與血脈,如今的紅塵,就是一個軀殼。
「如今的你,讓我有些看不透了。」
楚靈玉輕語一笑,感覺面前的葉辰,有那麼一絲陌生。
「要不,我**讓你看清楚?」
「滾,又耍不要臉。」
「缺特產找我,管夠。」葉辰又給紅塵放回了石床,轉身走了,對未來的自己,有一抹難掩的哀涼,能自紅塵那份渾噩中,尋到滿世殤痕,原本未改變的時空,比他想像中更悲慘。
看過了紅塵,自不缺六道。
來另一片桃花林時,恰見帝姬坐在石床邊,正握著一團小手絹,靜靜擦拭著六道的臉龐,欲替她的愛人,拂去歲月痕跡。
正如紅塵雪和楚靈玉,她與六道,也有一段滄桑的故事。
那年,她應劫入世。
那年,六道並不渾噩。
情緣的牽絆,便來自星河的盡頭,她是個俏皮丫頭,他是個呆愣小子,每日捉弄他,乃她最開心之事,總喜對他做鬼臉。
可惜,應劫總有過關時,待她再入那星河,卻再未見那傻小子,她沿著漫漫歲月,找啊!找啊!一找便是一個滄海桑田。
終是上蒼垂簾,她尋到了。
那年,她名帝姬,再不是應劫的俏皮丫頭。
那年,他名六道,再不是清醒的呆愣小子。
昔年一別,一切都變了。
葉辰靜靜佇立,未敢有叨擾,凡有故事之人,多會在夜深人靜時緬懷,便如帝姬,便如紅塵雪和楚靈玉,看的皆是渾噩人,想的皆為當年事,默默的守護,只為尋回那可憐的溫存。
情緣啊!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時空啊!也是個殘酷的法則。
紅塵、六道、神玄烽,皆為時空造就,同樣的渾噩。
不同的是,紅塵六道原本的聖體血脈,皆被無情的時空抹滅了,而神玄烽,卻恰恰相反,多了寂滅的本源,葉辰足想了幾百年,才搞明白一件事,時空可抹滅血脈,亦可外加本源。
寂滅神體神玄烽,多半就是這般來的。
終究,葉辰還是一言未發,輕輕而來,靜靜離去。
自始至終,帝姬都未有覺察。
深夜,葉辰回了恆岳,玉女峰安逸恬靜,楚萱她們皆已睡下。
還是那個小竹林,他緩緩走入。
狐仙和北聖的墓碑前,皆燃著麝香,多半是楚萱和南冥玉漱她們,在睡前來此拜祭了,如這等事,是她們每日都必做的。
而這個夜,小竹林中,除了他還有一人。
那是姬凝霜,在竹林的盡頭,刻下了一個牌位,其上寫著邪魔的名,葉辰到時,她已燃起了麝香,在那牌位前擺了花瓣。
葉辰定身,取了酒壺,灑下了一片濁酒。
兩人一左一右,並肩而立,對邪魔牌位行了一禮,正是魑魅邪神,幫他們延續了情緣,若非如此,兩人多半已相忘江湖。
夜,又深了一分。
老樹下,葉辰又拿起了刻刀,握著木塊,一刀一頓的刻著。
身側,姬凝霜亦在,雙手抱著雙膝,靜靜發呆。
葉辰時而側眸看一眼,諸天人稱她為書呆子,果是一點兒不假,自輪迴轉世後,大多數時間,她除了抱著無字天書埋頭看,就是擱那獨自一人發呆,不言也不語,也都不知在想啥。
微風拂來,才見她有動作,輕輕倚在了葉辰肩頭。
葉辰溫情一笑,繼續刻木雕。
映著月光,老樹下的一幕,格外溫馨,時光也好似有一瞬定格,將他兩人的身影,刻入了永恆中,只為見證那一段情緣。
「這輩子誰都不服,就服他。」
望著玉女峰,對面山巔的龍一,揣著手唏噓又嘖舌,如此良辰美景,那麼多漂亮媳婦,不想著上床聊理想,竟坐那刻木雕,不正經時,不知節操為何物;正經起來,真真一股清流。
「罵天,能開血繼限界?」
龍爺也未睡,也是揣著手,在山巔來回的踱步,嘀嘀咕咕沒完,自丹城回來後,他便如魔怔了一般,至今還擱那尋思著。
今夜的他,形態不怎麼好看,鼻青臉腫的,一瞧便知是被人揍了,且被人揍的不輕,衣衫凌亂不斷,渾身上下都是腳印。
揍他的人,都是清一色的老傢伙,並非單挑,是被群毆。
為研究血繼限界,他這些時日沒少四處溜達,見誰都忽悠人罵天,被他忽悠的人倒也實在,真就罵了,而後就遭了雷劈。
天譴的雷霆,何其的霸道,有吞滅之力,遭天譴者下場可不怎麼好,傷的滿目瘡痍,被整殘了一個又一個,此刻大多數人,都還在病床上唧唧歪歪呢?順帶著,把龍爺罵了個頂透。
龍爺也抗揍,不知挨了多少頓打,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他而遭天譴,但卻無一人,能逆天開血繼限界,殘廢者倒是一大片。
「再讓他罵一回,不就見分曉了。」
龍一瞥了一眼龍爺,比起這個,他更在意龍五,時刻在琢磨咋揍永生體,搶了龍帝一脈的媳婦,這事兒想想都特麼窩火。
奈何,三魂歸一,還是打不過人家。
這人哪!凡活的久了,都會是一個老妖怪,能熬死他家的龍帝,男永生體絕對是個人才,僅此一點,就夠他吹八百年了。
龍爺未搭理他,只在不經意間掃一眼玉女峰,那般浪漫的畫面,著實不好意思叨擾,主要是怕挨揍,葉辰那廝很記仇的。
一夜無話,轉眼黎明。
清晨,未等天色大亮,龍爺便跑玉女峰了,葉辰剛解下來圍裙,剛要準備享受早餐,便被他拽走,一路登上了玉女山巔。
「來,罵,再罵一回。」
「傻逼。」
「你妹的,不是罵我,是罵天。」
「罵...天?」葉辰不由挑了眉。
「若吾所料不差,血繼限界必與你聖體一脈,有某種詭異的關聯。」龍爺一語說的頗肯定,「如先前煉丹,如柳如煙死時,皆是罵天惹天譴,後逆天開血繼,這應該不是一個巧合。」
葉辰皺了一絲眉宇,別說,還真是。
「第一種荒古聖體,先天帶血繼,這點便很值得考究。」
「你也是聖體,在某種領域,多半也有特權。」
「那日罵天遭天譴者,比比皆是,開血繼限界的,唯你一人。」
「所以,吾的猜測,該是靠譜的。」
龍爺還在說,一言接一語不帶停,整的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