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兩百九十二章 情的印記

  千年大楚,第三世。

  葉辰坐在一小山頭兒上,翹著二郎腿兒,握著一個煙管,吧嗒吧嗒的抽著,煙霧繚繞中,他如似在修仙兒,神色那叫一個意味深長,醞釀良久的一口老血,還含在腔中。

  他沒再運轉輪迴,並非不能再運轉,是累了。

  累,能不累嗎?在輪迴中,轉了不下幾百趟,三天兩頭的被反噬,隔三差五的受重傷,誰特麼受得了。

  有時,葉大少會在想,多半是上輩子造孽太多,不要臉的事乾的也太多,才被輪迴耍的團團轉,困了近千年。

  不止他,連冥帝和帝荒也這般認為。

  這兩大至尊,是從頭看到尾的,是親眼看著葉大少,在輪迴中轉來轉去,莫說身受,僅僅看著,都他娘的累。

  月黑風高夜,葉辰一袋煙管兒,終是抽完了。

  我要回家!

  映著暗淡月光,大楚的第十皇者,再次起身。

  隨輪迴運轉,夜下再無他。

  待他現身,已非第三世,橫跨六輪迴,到了第九世。

  這是一個凡人國度,當年渾渾噩噩的他,靜靜躺在床上,有一女子,為他撫琴,守在他床邊,看著他傻笑。

  那是柳如煙,南召國的公主,大楚的第十一皇。

  在一個幽暗的夜,她用凡人之軀,為他擋下了絕滅一擊。

  血色的畫面,在那一夜,聚成了永恆的記憶。

  千百年後,你可還會記得,有一女子叫柳如煙。

  悽美的話語,繾綣前世今生。

  葉辰的眸,已盈滿淚光,於輪迴中,又一次留下了心疼的淚,縱早知歷史、縱不止一次見過此畫面,卻依舊難掩疼痛,他欠她的,並非一條命,還有一段古老的情緣。

  那個叫柳如煙的女子,永世不忘。

  風拂來,八道輪迴印記齊顯。

  這一次,竟是輪迴自行運轉,載他驀然消失。

  還是第九世。

  混亂的北楚,青鸞的背上,有一女子,無力的坐在上面,臉頰蒼白無血色,神色悽美,眸中含著水霧。

  那是林詩畫,施了帝道通冥,召了法.輪王,結了生死契約,只為救她的師兄,一個情根,早在恆岳後山的某個夜晚,便已種下,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將她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死在葉辰的懷裡,真好!

  乖巧的小師妹,致死,都緊緊抓著師兄的衣衫,願下個輪迴再相見,願下個輪迴,能有幸做葉辰的妻。

  葉辰的淚,湧出了眼眶。

  這一幕,早已死死刻靈魂幾百年,百轉千回,致死永記。

  輪迴又運轉,他消失又顯化。

  可場景,卻好似無甚改變,依舊是天魔入侵,天色昏暗,嘶吼震天,血色的南楚城牆上,一個白髮勝雪的女子,於萬花中葬滅,對那個時代的他,露了一抹柔情的笑。

  那是碧游,施了萬花天葬,拉了天魔,共赴黃泉。

  來生,再見。

  這是上個輪迴,碧游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刀皇的女兒,曾經也高傲過,如九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不惹凡世塵埃,卻為一個名為葉辰的人,露了她那傾世的嫣然。

  伴著淚水,輪迴運轉道極致,載他消失。

  再現身,恰見一抹血光,染紅高天。

  兩個悽美的女子,如兩朵凋零的花,散盡一世芳華。

  那是上官玉兒和上官寒月。

  在某個古老歲月,她們,一個為丹聖葉辰,一個為殺神秦羽,在生死最後一瞬,一同擋在了愛人的身前。

  葉辰滿臉淚光,血色的疼痛,已讓他忘卻了輪迴。

  上官家的兩個公主,也於兩個輪迴中,一次次的顛沛流離,那個昏暗的夜,亦是永恆的定格,刻在記憶里。

  驀然,輪迴不經召喚,第三次運轉。

  淚眼朦朧中,他望見了楚靈兒,以孱弱的嬌軀,替她的葉辰,去擋帝的一擊,絢麗的血花,從北楚,綻放到了南楚,被她的愛人,自碎石中扒出,說著時光中最後的情話。

  眼淚,模糊了葉辰的眸。

  那是他的楚靈兒,腹中還有他們的孩子,會隨娘親,一同入冥界,那大帝的一擊,便是她娘倆,替他擋下的。

  淚灑輪迴,印記又顫。

  還是那個第九世,還是如汪.洋的天魔大軍,映著末日之光,姬凝霜背上的夕顏,滿含柔情的笑,看著她的師傅葉辰,那一瞬,她不再把葉辰當師傅,而是她最愛的人。

  凡人間的公主,她的一生,傳奇也悲離。

  第九世,似有太多故事。

  諸多故事,使得輪迴印記,都不捨得讓他離開。

  丹城的地宮,烈烈燃燒的煉丹爐前,洛曦和玄女在對著一方,回眸而笑,似能隔著無數萬里,望見南楚城牆,望見城牆上那道血色背影,在與天魔廝殺,戰到如若瘋子。

  她們的縱身一躍,獻祭了丹靈,成就了天寂丹。

  這一瞬,葉辰的心,又猛地一疼,更甚當年,吞了天寂丹,卻望見了兩個悽美女子,用生命,助他聖體大成。

  輪迴不解意,未等他眼淚滑落,便又自行轉動。

  葉辰消失,再現身。

  還是那個丹城,一個身染鮮血的女子,擋在了大殿前,為她的愛人,爭取突破時間,血戰天魔。

  那是姬凝霜,乃是天魔入侵時,最後一個擋在他身前的人,也是最後一個,死在他懷中的女子。

  若有來生,你可願許我一世情緣。

  這句纏綿的話,依在耳畔響徹,伴著古老的柔情。

  可惜,她致死都未等到他來世的諾言。

  葉辰的愧疚,襲滿了心田,淚流滿面。

  當年的他,是有多心狠,明知她想要聽到那句話,卻終是未說出口,讓一痴情女子,帶著遺憾,步入了下一個輪迴。

  輪迴又轉,依舊是第九世。

  天玄門,花瓣散漫,一個女子,身穿嫣紅嫁衣,一步步走上了祭壇,躺在了他愛人身側,對他側眸淺笑。

  那是南冥玉漱,玄皇之女。

  她本佳人,卻把傾世的芳華,嫁給了一個名為葉辰的人,只為換他三年壽命,因因果果,是情與愛的牽絆。

  葉辰笑著哭了,縱在輪迴中,不止一次見這畫面,卻依舊忍不住伸手,要替那個新娘,拭去柔情的淚,撕心裂肺的痛,也難抵女子的情緣,那三年,是他最珍貴的三年。

  一件嫁衣,承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

  「可有發現,此番輪迴傳送,皆在第九世。」帝荒淡道,「而且,每一次傳送,便距離原本時代,越近一分。」

  他第一世真正的用意,吾懂了。」冥帝笑道,「入的是輪迴,悟的卻是人間真情,那會是印記,為他指引方向。」

  他的話,說的頗有深意,帝荒自是聽得懂。

  兩大至尊,又一同望向輪迴。

  幾次傳送,葉辰又到了輪迴盡頭,混混沌沌中,他如雕像,屹立在歲月長河上,任紅塵滄桑,巍然不動。

  千年輪迴路,八道大輪迴。

  所謂情,時至今日他才懂。

  他並未徹悟那至高無上的法則,卻明悟了情,他們之間,雖隔著輪迴,兩兩不相見,可情,卻無視這個屏障。

  這,才是他真正的方向。

  寧負蒼生,不負卿。

  他的喃語,響徹混沌,響徹八道大輪迴。

  隨他閉眸,八輪迴印記又顯。

  不知第幾次,他驀然消失,以情為牽絆,真正跨越輪迴。